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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巫子嘴唇動了動,似乎在猶豫該不該說。
滄淵看著他,讓他想起滄晗臨走前的囑咐,便將人拉到了更隱蔽的地方,道:「可你這樣,像極了一個人。」
「誰?」滄淵問道。
小巫子朝後看了看,確認沒有暗衛、沒有眼線。
他壓低聲,把手攏到滄淵耳邊,悄悄說道:
「我師父說,皇上年少時曾有一知音,那是位清高傲世的人。從不為財富權力所動,獨愛火不思。」
「兩人以琴會友、皇上將他引為『樂先生』……皇上還說,每次看見你,就好像看見了當年的他。」
滄淵眼神微動,難怪皇帝會說他是「解憂草」、「忘年交」、「琴知音」,難怪會自己騙自己,清醒著做夢。
「那這位樂先生現在在哪裡?」他問道。
小巫子的氣音幾乎都聽不清了,模模糊糊地說道:
「那時候皇上還是太子,除了喜好樂曲以外沒有別的缺點。先帝惱他把樂人引為師傅,辱沒皇家尊嚴。在臨死前……賜死了這位樂先生。」
第一百一十四章 瞧你那熊樣!
滄淵聽聞到此處,愣了一下:「難怪我進宮那日皇上讓我修舊琴,我說要不要再造一架,他卻不屑。」
「滄淵,你沒懂。」小巫子搖晃了一下他,「此人能讓皇上掛懷幾十年,雖然師傅只和我說他們是知音。但我覺得沒那麼簡單,你要小心啊。」
滄淵左右轉了一圈:「我小心什麼?皇上貴為一國之君,恪守禮義仁德,難不成會強迫我侍寢?」
小巫子急得跺腳:「那是表面!」
「就如皇上剛登基的那幾年,他就像戒掉了這個愛好一樣,不再聽任何樂曲,甚至和馮太傅說過要改名,被勸了下來。」
「隨著他根基穩了,逐漸的開始偷偷在宮裡養伶人當男寵。到了中年直接把教坊司變作樂坊,還引進宮裡來,樂師都有了近百人。」
「現在,你沒察覺到皇上越來越懶政,越來越放縱了嗎?」
滄淵還是覺得不可能,他向來敬重皇上,雖然某些時候對方確實失儀,但他從來沒往這方面想。
「我就這麼和你說吧!」小巫子破罐破摔似的低聲講道,
「你忽然要進京趕考,皇上疑你是追隨固寧王世子的。那次他故意將你留了整夜,還讓我帶你去沐浴。如果你們因此生了嫌隙,那他就能通過暗衛的觀察知曉你們倆的關係。」
「後來看沒看出來我不知道,但我師傅透露過,皇上故意在殿試上嗆馮太傅,讓他為了自證清白給馮俊才打低分,又在言辭間偏袒你,就是想讓你成為狀元。」
「他順理成章地把你召進宮裡,做了七皇子的侍讀。從此以後你便隨叫隨到,還不能時常出宮和自己想見的人相聚。」
「皇上這次病了過後,命宮裡焚濃香,又讓幾個樂師沒日沒夜地輪換彈奏,大有想盡情歡縱的意思。他幾番要召你進嘉字殿,都被我師父攔了下來。今天是因外面有臣子,才應了他一回……」
小巫子持續不斷地喋喋不休,可謂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沒法報答將軍給過來的恩情,只能把自己知道的事都說出來。
滄淵凝眉道:「秦公,竟能攔著皇上?」
小巫子拍了一下嘴,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嘀咕道:「我師傅是顧全大局的。」
冬天已經很冷了,兩人在隱蔽的地方空站著說了這麼久的話,手腳凍得冰涼。
「巫公公要不去我屋裡一敘?」滄淵直覺小巫子知道的挺多,秦公時常和他講述皇上的舊事,所以想著是否可以問一問關乎先太子的過往。
小巫子卻有些後悔言多必失,拜了一下道:「今夜我和你講的萬不可說給別人聽,師傅不讓我離開他的視線太久,所以我得回去了。」
「那多謝巫公公。」滄淵與他對拜,還沒起身,人已經邁著小碎步走掉了。
他還是覺得皇上不太可能會動他的心思,回去的路上想著想著,不知道怎麼的,固寧王懷抱雅清的畫面再次跳到了腦海里,揮之不去!
在嘉字殿呆太久了,滄淵本來有些餓了。此刻卻有些反胃吃不下,又想起在自家宅子裡看見的,父親因為蠱毒顫抖的時候,王爺傾身將他鎖在懷裡。
這時候,滄淵才明白當初他在雅州戲樓撞見那一幕,王爺說的「別告訴將明」有什麼意義。
他再一次覺得噁心,只希望父親從此自由自在,別再受王爺束縛和打擾。
夜裡心神煩擾的時候,燥血竟然無端自己發作了一次,讓他有一種巨大的破壞欲,十分狂躁。
滄淵逐漸意識到,二十歲左右不回烏藏進行灌頂儀式可能真的不行。他需要壓制燥血,那就意味著必須向皇上表明身份。
可左扶光說過希望他只是滄淵而已,他在掙扎中、隆冬季,再一次受到皇帝召見。
興京那天大雪飛揚。
……
左扶光坐在營房裡烤火,外面積了雪,今日沒有訓練。
雅州氣候溫和,冬天沒有北邊的興京這麼冷,他第一次在京城過冬,凍得直打哆嗦。
那些馴馬司的士兵倒好,都是當地人,居然還在外面吃凍梨。
有人拿了一個進來,一個勁在左扶光面前晃:「世子世子,吃不吃?」
左扶光擺手道:「我都要凍成梨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