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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明姝月阻攔道,「我問你,如果在我和你父親之間你必須擇一人,你會選誰?」
「什麼?!」左扶光像是沒聽清一樣,「我及冠了,我成人了,我還需要選跟著誰嗎?」
明姝月索性把話說亮了些:「忠君還是孝父,你如何選?」
左扶光眯起眼睛,不從正面回答:「左家就是忠君的。」
明姝月意味深長地說:「我說他不忠那就不忠。」
左扶光心下一動,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你要報復父親?!」
說著這話,他已經跨入院子。門竟然是安裝了機關的,在他背後轟然關閉!
左扶光面色一變,抬頭發現明姝月還是對他慈愛地笑著。
母親的笑容和當初別無二致,就在一年前,左扶光還喜歡像個小孩一樣黏人、撒嬌,而此刻卻覺得這張面孔猶如蛇蠍,讓他生畏。
碧瀾和翠微自然是進不來的,明姝月張開懷抱,輕輕地說:「扶光,娘是不會傷害你的,過來。」
左扶光貼門站著,敏銳察覺到四周已經布上了斑虎廠的高手,個個都是暗衛,極其擅長隱藏氣息。
見他一臉警惕,且不再回應,明姝月便徐徐說道:「不是我要報復固寧王,而是他拋棄了明家,皇上便容不下他了。」
剪不斷的往事驀的湧入腦海,遼東王暴斃、南洋王遇刺、鎮北王落罪,四大異姓王只余其一,就是左方遒。
左扶光忽然回想到了鎮北王肖懷勝的臉,和當初他去北境時那些威脅的話。
還有肖思若接受萬寶候以前,通透地說:「解決了咱們北境,下一個就是你們了。」
他總不當回事,他覺得父親不會行差踏錯,雅州事事謹慎。
可明姝月既曾與左方遒做過那麼多年的夫妻,便知曉他極細微處的作為,只要有心反咬,怎麼也能給上罪名。
「讓我出去。」左扶光咬牙說道。
「出去了,你便也脫不了干係。」明姝月閒適地坐在了石凳上,「娘是保護你,畢竟你父親與烏王通信,與瓦剌人交好,與元人來往,你都一無所知。」
她抬起頭來,眼裡有駭然的光芒:「還有,他曾與鎮北王有無數往來。那些禮單、信件,我都知道藏在哪裡。」
「我還知道他如果收到了風聲,會在雅州何處藏身。而現在的滄晗,是絕不會再領著固寧軍追隨他身後,護著他的……」
左扶光手握內力,扶在劍柄上。
他想通過出其不意的出鞘斬掉門鎖,朝外逃去,表面卻做出攻擊的姿態:「你以為你害了我爹,我還會把你當娘親嗎?!」
「所以我問你選誰。」明姝月扯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對了,還有你閒時偷偷寫下的那些策論,都在倡導著皇上最憎惡的『革新』。你說當那些東西被查獲時,你爹會認罪說是他寫的,還是把你供出來呢?」
左方遒當然會為了保護左扶光而認罪,那些策論都是極新潮的思想,便是對現在皇帝的不滿,是企圖掀起變法的謀反!
虹光一閃,所有人都以為左扶光要對明姝月出劍,院子裡立即落滿了黑衣人。
卻見那劍朝後斬去了橫木和鎖鏈,左扶光掉頭就朝外逃!
明姝月朝後靠在椅子上,就像小時候看見左扶光耍小聰明玩鬧一樣,煩惱地揉了揉眉心。
斑虎廠的暗衛們如同黑色潮水一樣朝那個跳動的光點涌去,把他堵在縱橫交錯的繞路上,直到將人……完整帶回。
……
風馬旗烈烈翻滾,彩色經幡飛滿天空。
烏藏王城薩都舉行著盛大的歡迎儀式,人們奔走相告、萬人空巷。
王宮大門敞開著,滄淵和阿木騎著馬匹踏上了康莊大道。
兩人的馬兒都是接受過專門訓練的,走著優雅而不快的宮廷步,馬頭上已經掛滿了子民送來的哈達。
背後的馬車裡塞滿了人們主動送上的美酒、牛肉,所有人都在為一件事而歡呼:
「薩都的加措小王子回來了,流落異鄉十六年還活著,這肯定是上天註定的。」
烏藏人萬事講求一個「緣」字,對君主有類似於神明一樣的崇拜,像信徒一樣愛戴著王室。
滄淵的身世如同傳奇,被民間添油加醋地傳唱。人們堅信他的歸來會為烏藏再添福祉,也是神明眷顧,非常幸運的事。
人聲鼎沸,一張張黝黑的臉龐洋溢著淳樸笑容,用烏語和滄淵不斷地打招呼。
他們都想瞻仰他的面容,把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烏王就在遠方王宮石階上眺望著,身旁伴隨一個極為端莊的女子,宮門前還站著兩個青年,一位少女。
滄淵恍惚著,因為中原皇帝甚少出宮,達官顯貴都難得拋頭露面,怕遭遇暗殺。
「蠻荒」的烏藏地域竟然比京城安全,幾乎顛覆了他的認知。而「蠻橫」的烏藏人如此熱情可愛,更是他沒想到的。
「怎麼樣,很驚喜吧?」阿木在他身側騎馬,歪頭問道。
滄淵臉都笑僵了:「可以走快一點嗎?」
占堆阿木踢了一下馬肚,到前方去給他開路,嘴裡隨意說道:「大家讓一讓啊讓一讓,灌頂儀式上還能見到的!我阿弟想家了,想阿媽了,要快點走!」
一個壯漢忽然從旁邊酒巷子裡衝出來,手裡提著兩個羊皮囊,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拋了起來,差點把滄淵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