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頁
肖思光聽聞此事,在校場營房裡痛罵蓉太后,「真的是心如蛇蠍!」
葉知夏抬頭道:「闖宮吧,大不了撕破臉,把明娘子搶出來!」
左扶光鬱結的心情並沒有因為他們而開散些,低道:「皇宮重地不是土匪占山頭,你往後事事不要衝動,多聽你們肖總督的。」
「那怎麼辦?還真得娶了那個公主嗎?!」葉知夏唾道,「得寸進尺,那公主相貌醜陋,還蠢笨不堪。惡名都傳到雅州了,誰人不知!」
左扶光頹然道:「我在意的不是公主丑不醜陋的問題。」
肖思光看了他一眼,果斷道:「那就別娶。」
「沒有辦法了,命運掌握在他人手裡,就是如此。」左扶光覺得心口很疼,慢慢地躬身,時間緊迫容不得他多想,只能儘快做決定,
「救出我娘要緊,等將她送走以後,我們再從長計議。」
「從前就沒這麼憋屈過。」葉知夏憤憤地說,「欺人太甚,比太上皇在的時候還不順心。京城不是個好地方,皇帝和他娘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下去找個兄弟,給我爹帶信吧。」左扶光感到渾身的力氣都好像被抽空了,「我備些東西,後天進宮面聖。」
等到葉知夏出去以後,肖思光才看著他,開口問道:「那他……怎麼辦?」
此刻的滄淵遠在烏藏,正處於灌頂儀式以後的恢復期。
他一無所知,上一次收到左扶光的信,還是對方在興致勃勃地說著騎馬巡街,那天熱鬧非凡。
「我不知道怎麼開口、或寫信。」左扶光用手撐著頭顱,好像這樣才不至於倒下,「他憎恨在婚姻里不忠的人,那在一夫一妻的烏藏是極為恥辱的過錯。」
「他如果知道我要結婚,會和我決裂。我不知道怎麼面對,真的不知道,可是我沒有辦法……」
這一整天他都在想父親說過的話,當初左方遒為什麼放棄所愛不敢說出口,娶了母親,釀成如今的悲劇。
這殘酷的吃人的皇權並沒有因為帝位的更換有分毫改變,無能又無力的人只能在內心嘶吼,把自己磨得遍體鱗傷。
「我把你保護得太好了。」彼時左方遒沉重地說道,「等你到了必須抉擇的時候,你才知道……」
「我不想像砧板上的魚肉一樣,任人宰割了。」左扶光嗓音嘶啞,幾乎說不出話,整個人都蜷了起來。
連日來的無助和無能的憤怒侵襲著他的意志,漫長的尋找和擔憂折磨得他瀕臨崩潰。
肖思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最終還是站起走到左扶光面前,蹲身,摸了摸他的肩膀。
「你說……我們總會長大的。」
肖思光想,當他處於人生的低谷時,是左扶光對他說出了這些話。
那時候肖懷勝被羈押在大理寺,他一人入京不知何去何從。而後他找到了一條臥薪嘗膽的路,如今父親回到了北境,他也實現了部分年少的夢想。
雖然一切不盡如人意,但他比過去好多了。
而現在是左扶光跌到了谷底,他想安慰他,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徒勞地陪著……
「我不再想把希望寄託給別人。」
左扶光抬起布滿血絲的眼睛,其中閃過一絲狠厲,有什麼妖冶的東西在他心底生根發芽,他從此刻開始,想做一些曾經都不屑於去做的事。
肖思光眼裡則滿是心疼,斷斷續續地說:「我若是他,會理解你的,一定不會責怪你。你把原因……」
「我不要誰理解我,我也怕他因為理解而忍耐,我自己都無法接受。」左扶光的語速逐漸快了,「我是說,就用此事給我的過去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從今往後,我無牽無掛,不會再臣服於誰,我不要再做任人宰割的魚肉。」
左扶光的後槽牙逐漸咬死,一字一頓道:「今日所受之辱,來日定當加倍回報。」
「扶光,你別做傻事啊。」肖思光被嚇到了,搖晃了一下對方,「從長計議,不能衝動。」
左扶光心緒猶如亂麻,在萬般的紛擾里竟然低低一笑,問道:「光啊……你如今也算功成名就,還跟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嗎?」
肖思光當即自辯道:「我肯定和你一夥,你得信我。我與許世風華並無任何交情,只是利益一致所以一起謀事!」
左扶光面色蒼白地笑了笑:「我不信。」
「怎麼不信?我肖思光說一不二,誰在意這破總督之位!」
肖思光急忙接住朝下倒來的左扶光,讓他撞進懷裡,「我和你一樣受夠了京城的束縛,我和你一樣想闖出自己的天地!」
左扶光不語,靠在肖思光肩頭,靠著他,他才有了離自己最近的助力。
肖思光又想起左扶光頭一次被逼婚那晚的崩潰,手不自覺地按到了對方頭顱上:「只要命還在,就還有轉圜之地。」
「我要這命由我。」左扶光宣誓般說。
肖思光揉了揉他的頭,沉聲道:「我也有相同的意志。」
好單純啊……肖思光。左扶光在心裡默默地想。
他已經知道肖思光對他超越兄弟的情義了,卻裝作不知。這樣便不用回應,他需要利用他。
這一刻,所有的個人情感都放在了地上,被他舉起的是一種由仇恨滋生的東西,他真的忍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