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頁
滄淵真的生氣了,他氣鼓鼓地再次打馬。汗血寶馬蹄快,奔出了虛影,他悶聲說:「反正你已經上了我打扮的馬了。」
「上了啊。」左扶光鑽進他懷裡,把衣襟拉開了擋住風,「我們去哪裡快活呢?」
滄淵不語,馬兒卻有方向,正是兩人第一天去的那條河邊。
他在那裡提前搭了一個氂牛毛的黑帳篷,裡面點著許多燈,拼成了太陽鳥神像的形狀。
雅州之心有一座太陽鳥,是古蜀人的信仰,兩人小時候常去那邊玩耍,曾在那裡許下過童真的誓言。
馬蹄停了,滄淵堅持要做一個「男人」,把左扶光抱了下來。
他緊緊牽著他的手,走到了熠熠生輝的燈火前方,然後雙膝跪下,對著烏藏的方向,也拉左扶光跪下。
「我是滄淵,烏藏雪山的兒子。」滄淵碰了碰左扶光,「你是誰?」
左扶光理所當然地說:「我扶光啊,左方遒的兒子。」
滄淵點了點頭:「尊貴的太陽鳥神祇,請賜我您的福祉,讓我能傾聽您的聲音。」
「我將把它化作血脈之力,以畢生之力守護愛人,我就是為了這個目標而起誓。」
他說得非常莊重,這是記憶中烏藏人的婚詞,滄淵還專程再次查過。
左扶光瞬間有點慌:「那我該說什麼?」
滄淵在燈火的映照下回頭:「你什麼也不用說,只要注視著我,聽到我的聲音。我給你唱一首獻給愛人的民歌……」
許完誓言,他就用一種奇異的腔調哼起了烏藏人結婚才會念誦的曲子。
民歌里的詞是當地話,左扶光聽不懂。只覺得這聲音類似於神音,很好聽,讓人心馳神往。
他在夜色里凝望著滄淵,又在那一瞬間深深意識到自己是被愛著的。
被愛得毫無保留,被愛得有恃無恐。而他什麼也不必付出,烏藏人這種像雄獸對雌獸一般守護式的感情,其實是世間最不公平的。
這一幕深刻地留在他的腦海里,左扶光看著滄淵,也在心裡發誓不要辜負他。
優美的樂曲飄進了他的耳朵里,兩個人在無數長明燈的映照下,在太陽鳥的鑑證下接吻,然後蒙上神明的眼睛,吹熄所有燈火,拉上了帳篷的帘子。
這裡離城好遠,滄淵把左扶光從簌簌落下的衣衫里撈出來,將細碎的親吻落在他身上。
左扶光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柔,處於燥血狀態下的滄淵依然保持著清醒,並沒有讓他難受。
「你可以隨時叫我停下。」滄淵忍出了薄汗,喑啞地說,「隨時,但我只聽這兩個字。如果沒有,無論你如何哭叫哀求,我都不會……」
「停什麼呢?我有那麼弱?」左扶光挑釁道,「放馬過來,誰哭誰狗。」
為了這句話,他硬是忍著眼淚沒喊一句「停下」。
鳥語蟲鳴伴著壓抑的低吟,舌尖上混了不舒服的勁,在這秋月夜裡蒸乾了白露,兩人的熱情能融化堅冰。
後來,一隻玉白的手伸出純黑的牛毛氈 ,企圖抓住些什麼,到外面透氣。
然而立即有另一隻大手將它捉了回去,摁在柔軟的羊羔絨墊子裡,極快地點亮了黑夜……
秋露發白,兩人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清晨了。
昨夜的賓客大部分安置在酒樓里,若有女眷或貴客單獨赴宴的,則在王府客卿院。
肖思若不知是一夜未眠還是清晨早醒,滄淵和左扶光說說笑笑下馬時,發現她目光呆滯地在房屋外面看蕭瑟的秋景。
滄淵撞了撞左扶光:「要不你去安慰一下?」
左扶光撞了回去:「我心裡滿是你,沒工夫憐香惜玉。」
兩人說話的聲音被風吹了過去,肖思若看過來,忽然露出一個有點嘲諷的笑容。
滄淵隔空行禮,肖思若的目光掠過他,落在左扶光身上。
「固寧王府這齣棋走得好,不僅自己毫髮未損,還順了皇帝的意想撮合我跟萬寶候。」
肖思若隔空行了一個禮:「多謝扶光哥哥和王爺的美意了,我不僅會保住父親的命,將來我的兒子也依然是北境的領主。」
「但你……就不一定了。」
左扶光從她帶著寒意的話語裡察覺到了什麼,凝眉望過來:「你若不願也沒人逼你,能成一樁良緣又能救鎮北王本就是我爹好意。」
肖思若冷笑一聲:「我已經道謝了,但不得不給你提個醒。皇帝是討好不了的,雅州和甘州沒什麼不同。解決了咱們北境,下一個就是你了。」
說罷,她提著裙子,竟轉身向著萬寶候落住的廂房方向走去了……
「她……昨晚是和萬寶候過夜的?」滄淵難以置信地問道。
左扶光也不知道,不過這不重要了,他聽出了肖思若的言下之意。
——北寧郡主為了保住家族,選擇了萬寶候。她將會讓萬寶候入主北境,而他們的兒子是北方的下一個領主,同時有許世皇家血脈和肖家血脈。
那肖思光……怎麼辦呢。
第七十章 爹啊,我是不是得什麼絕症了
一天以後,滄晗將軍從邊關回來了,卻沒進王府,只讓樊啟帶來了賀禮。
滄淵這天講完課回家時,看見將軍站在家裡,望著裝潢一新的王府發愣,還以為是對方懷舊,便走了過去。
「對不起,爹。」滄淵走到滄晗面前,擋住了他的視線,「我熬藥的時候沒有看好火,就把家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