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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就連每天用膳都是有吉時的,內閣太監要管,不能耽擱了,有損龍體。
許世嘉樂依依不捨地說:「那左扶光,你留在宮裡用膳。午後等朕批完奏摺,就幫朕掌墨,調些樂譜,如何啊?」
左扶光愣了一下。
「還不快答應,皇上賜膳,給萬歲爺磨墨,這可是莫大的榮耀!」秦公朗聲說道。
左扶光不知道皇帝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不是說讓他來京是要封官的嗎?為什麼隻字未提?
但他根本沒問,當即滿口應下,繼續謝主隆恩,然後就被一個小太監稀里糊塗地領下去了……
整整一天,左扶光都陪在皇帝身邊,跟著他調整了幾篇樂師新貢的樂譜,而且全是元人風格的火不思譜。
只是皇上私庫的樂坊里放著好多架火不思,卻沒有樂師能夠演奏。
左扶光常年在雅清身邊耳濡目染的,看見樂譜嘴上就能哼幾句,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就立即和皇上熟悉了起來。
他開始想,滄淵常常對他說,皇上是個沒有架子的和藹的人。粗略一看確實如此,卻難以揣測他的意圖。
天快黑後左扶光才被放出宮,他走出金碧輝煌的宮門,街市上已經亮起燈火了。
興京的夜市讓人眼花繚亂,左扶光走了幾步發現碧瀾和翠微沒有來。他便謹慎地不敢再走,在原地等了須臾……
一陣輕風拂過,左扶光察覺到有人在暗中看著他。
他假裝往王府的方向走,低頭趕起了路,人繞進巷子裡隱蔽起來,那目光卻似乎根本沒有離開他。
前方有一個拐角,左扶光走到盡頭,忽然不拐了,朝後退。
果然從側方忽然跳出一個人影,徑直伸手到他脖頸,要將他摁在巷子的牆面上!
左扶光本來可以立即反應過來,實施反制。
但他又覺得這人很熟悉,便像個小雞仔一樣直接被擒獲了,後背立即貼在牆面,那人猛地逼壓過來,正是肖思光!
左扶光面帶嫌棄地說:「幹嘛啊你,嚇死我了!」
肖思光死死看著他,恨聲說:「若不是你在皇上面前打斷了我,說不定我現在已經見到父親了!」
左扶光蹙了一下眉頭,開口道:「北宸世子,你莫不是個傻子吧?」
肖思光眼裡爬上血絲,收緊了手,人也貼上來,把他抵住。
左扶光卻對他吹了一口氣,悠悠道:
「沒看見皇上不想理你嗎?要不是我活躍氣氛,你說不定已經惹得龍顏大怒。別說見到你爹了,自己個兒都可能進去。」
肖思光半信半疑地瞪著他,露出虎牙,格外凶地說道:「我不信你有這番好意,你別當我是個傻子!」
「可你就是傻兮兮的啊,皇上沒召你進京,而你自己來了。來了想做什麼?救你爹?可能嗎?」
肖思光的怒色沒消下去,年輕的臉上表情很是黯然。
「我只是想……你都能作為質子進京,我能不能……換我爹回去。他都已經年過半百了……」
左扶光在心裡瞬間有點同情他了,肖思光雖然比他小不了兩歲,心智卻不成熟,居然有這種天真的想法。
而且現在萬寶候已經入贅北境了,如果這個「妹夫」是為肖思光好的,肯定會勸著他,不讓他進京。
左扶光略微思考了一下,就明白萬寶候不僅沒有勸,反而可能是利用了肖思光的單純,慫恿他來京的。
若不是今天自己機靈,肖家小子可能就已經得罪皇帝了……
「那個……世子殿下,您能不能放開我再說話?」左扶光垂著目光,盯了一下把自己衣領抓皺的手,「咱倆都是世子,在我面前你耍不起世家威風。」
「你!」肖思光最不喜歡被人叫「世子」,左扶光卻反覆在這兩個字上橫跳。
他一聽更加生氣了,反而把那衣領子揪起來往上提,憤憤道:「說!皇上之所以能抓住我爹,是不是因為你透露了他的行蹤?!」
左扶光嘴巴張得老大:「小殿下你瘋了吧?我雖然當時呆在你們軍營里,卻每天都幾乎是和你在一起的。」
「我就算知道你爹在哪裡指揮調軍,也不知道他具體的藏身地點啊!怎麼可能透露給皇上?」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副模樣都是裝的。」肖思光咄咄逼人,「說不定你偷看了我的密報,偷聽了我們將領的商議,偷偷進過我的密|道……」
左扶光忍不住「噗」地一下笑了出來,佻達道:「我可沒進過你的……密……噗哈哈哈!」
肖思光愣是半天沒反應過來,好一會兒才想起雅州人說左扶光男女通吃、生冷不忌,這才意識到他一語雙關,瞬間憋得臉頰通紅。
「你個登徒子,在我面前也敢——」
左扶光打斷道:「誒誒誒!素聞北宸世子年少有為、英武不凡,怎麼跟個小媳婦似的?傳出去還要說你被我調戲了?」
肖思光終於忍不住了,手上瞬間爆發力道,猛地一下把左扶光的腳都提得離了地,另一隻手緊握成拳,轟然砸了過來!
他骨骼很大,已是憤怒到了極點。左扶光只感到一陣拳風,眼睛閉上一轉頭,發現肖思光沒揍他,揍了牆……
左扶光:「……」
肖思光用了十成力道,瞬間感覺骨頭都要碎了。手上的關節把牆都打裂了口子,鮮血順著那粗糙的灰塵流下來,人也劇烈喘息著,力道慢慢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