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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藏的白狼部是他一手創建起來的,那裡什麼都好,他準備向阿爸開口,把烏藏東原要成自己的封地,從此在那裡生根,離父親也很近。
滄淵在家人的懷裡逐漸想明白了將來的規劃,夕陽餘暉消逝的時候,他說:「我再也不會不懂事了。」
「沒事,加措。」占堆阿木安慰道,「家裡也不會逼你成婚,你若是喜歡男子,哥哥讓他們排著隊給你挑。」
「男子我也不喜歡了。」滄淵瓮聲說,「別開玩笑,阿爸會被我們倆氣死的。」
占堆拉木笑了起來:「自己家最小的弟弟能怎麼辦,還不是只能寵著嗎?」
他把滄淵拉開,確認似的看了看:「我還以為你哭了,原來沒有啊。我們占堆加措,只要離了那個人,就還是一條鐵骨錚錚的烏藏漢子。」
滄淵笑比哭還難看:「第三日,我進宮見一次皇上,與他道個歉。」
「好,你想做什麼阿哥都不攔你。」占堆阿木拉起滄淵,「走,我們去城裡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玩他個兩天兩夜,把那些屁事都拋在腦後!」
……
烏藏使團要走的前一天,滄淵帶著複雜的心情進宮,在御書房外候著。
許世景爍不肯見他,把他晾寒風裡等了許久。雖然說了是政務繁忙,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如坐針氈。
夜半子時,小巫子帶人送東西時看見了,走過來,不忍道:「滄淵,別等了吧,皇上都睡下了。」
滄淵知道小皇帝肯定睡不著,猶然站著:「你手下若是能進去,替我給皇上帶個東西。」
「什麼?」小巫子垂頭問道。
滄淵從懷裡拿出一本破舊的書,是少年初學四書五經時用的《論語》。當初他作為新科狀元進宮給還是七皇子的許世景爍做先生,用過的第一本書。
書上有很多批註,小皇帝的字跡多處被他劃掉,新增了不同的理解。
那時的許世景爍像只小刺蝟,對待外界的一切都很冷漠,總說些帶刺的話得罪許世風華。沒有人提點他,只有滄淵不同,會訓斥他,說很多逆耳的忠言。
而後,他開始只信任他、依賴他,也對他做過臨朝以後的承諾。
小太監把書送進去以後,許世景爍看得眼眶一熱,屋門終於打開了,宣滄淵進去。
他果然還沒入睡,屋裡點著一盞孤燈,桌案上奏摺堆積如山,近半年來許世景爍都是親自閱覽這些的,只有不了解的會交給左扶光。
他拾起了自己作為一國之主的權力,變得比過去更像一個皇帝。
許世景爍坐在龍椅上,一聲習慣性的「先生」被自己硬生生咽了下去,等滄淵站定以後才問:「什麼事?」
「我想回烏藏了。」滄淵打了個稽首,把禮數做全,單膝跪在下面,「來與皇上告別。」
許世景爍輕啟唇齒,問道:「朕若是不允呢?」
「那我也是要回去的。」滄淵平和道,「除非皇上欲給我加罪,將我關進大牢。」
許世景爍幾乎立時就被激怒了,拍桌站起來:「你當朕捨不得嗎?!」
他那樣子拿足了氣勢,當真像個會發天威的皇帝,滄淵有點欣慰。
他直視天顏,開口道:
「皇上如今的模樣,正是我願意看到的。你已經不需要我了,所以我該離開了……」
「朕當初答應放你離開,是因信任你!」許世景爍指著堂下的人,
「朕從來未曾想過,原來先生就是和國公……和國公苟且之人。若不是親眼看見,朕還一直被蒙在鼓裡!」
滄淵放下所有偽裝,他本不想和任何人說起過去了,但此時無比真誠:
「我與左扶光自幼相識,我四歲時崗拉部叛亂,固寧王前來平亂,將死之際被他所救,和左扶光一起成長了四年。」
「八歲時,我被你父皇看中,將我帶至京城夫子院讀書。為博太上皇眷顧,我學了元人的火不思,又通過夫子院先生考試,被委以重任到雅州開設書院。」
「那時候正值青春年少,我與左扶光在雅州私定終身,決心一生追隨,但這一切都是不能對外公開的。」
「左扶光被太上皇宣進京後,我參加科舉也進京了。遇見了十多歲的皇上,過上了一邊做先生,又一邊供太上皇玩樂,做著樂人的生活。」
「在我最迷茫屈辱的時候,是你拿著烏王文書闖殿救我。左扶光亦然陪我度過了許多年少時光,但都是過去了。他娶了瑞雲,我們的感情破裂了。」
「此回進京,我確實是為你而來的。我的目的就是讓左扶光卸掉手中權力,返回雅州繼承王位,別無他想。」
「我從未和他做過任何對你有害之事,也未與之合謀奪權。皇上,我有做錯什麼嗎?」
「而今左扶光利用我和他的關係,導致你我信任瓦解。不是正說明了我與國公是對立的?
滄淵說這些話的時候,就好像把自己的一生都重複了一遍。這些年來的所有經歷,無所掩藏,全都告訴了小皇帝。
許世景爍初聽時不屑,而後面色發白,緊接著,妒恨之心一上來,他才發現原來滄淵沒有錯。錯的只是他為什麼愛上了自己的先生?
不僅是有不能言說的喜愛,還被左扶光發現了。左扶光對他宣戰,告訴他先生一直都是他的人,所以他無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