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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在一起時,他們會把衣衫穿混,滄淵就嘲笑左扶光身板比他單薄,左扶光笑滄淵的腳像是要去插秧。
但今天誰也沒笑出來,滄淵起身朝外走,左扶光沒叫住他,也沒攔。
只是走過熊的時候,滄淵忽然使壞,猛地把髒兮兮的大熊推進池子裡,濺起一大片水花,左扶光臉上都染了泥!
他本在冷然失落,忽然吃了滿嘴巴熊的洗澡水,忙不迭爬起來,這澡算是白洗了。
滄淵大步流星地朝外走,根本沒有回頭,左扶光在背後跳腳罵道:「你大爺的滄淵,日後有你受的!你給我等著!!!」
憤怒的聲音飄飄蕩蕩,淡去在輕風和夜色里。
左扶光回頭看見熊戰在池子裡撒歡,攪得那給人沐浴的地方像個泥坑,又情不自禁地苦笑起來。
他們還是很熟悉的,這種感覺太奇怪了。
像是滿腔都有酸澀,卻又可以依稀瞥見往日溫情。
這一晚左扶光竟又夢見了滄淵,剛好夢到他們在溫泉池子裡翻雲覆雨。醒來時發現小|衣潮了,他竟然在二十七歲的年紀,像十多歲時一樣做旖夢,真是夠丟人的!
……
年前烏藏使團集體返鄉,左扶光本準備好了送別禮,卻見滄淵站在送行隊伍中,而不在臨行車馬里。
那幾個烏藏人嘰里咕嚕地勸了好一陣,意思是讓王子和他們一起回去。但滄淵拒絕了,並約定烏歷年再回家,說這邊還有事沒有完成。
左扶光吩咐手下把送別禮都收了起來,眼神危險地眯著,他大概知道滄淵的抉擇了。
果然,皇帝新年巡街時,御駕的車輦後面左位給了左扶光,右位給了滄淵,兩人並駕齊驅,陪小皇帝在京城裡晃了一道。
看到城民服順的神色,看到滿街臣服的跪拜,許世景爍終於感到自己有了天子的威儀,也暗自發誓要善待子民,勤於政事。
人們先喊「吾皇萬歲」,而後又向左扶光問好,有人會說「國公千歲」。
許世景爍回頭,目光先是溫柔地落在滄淵臉上,對他微笑,而後收斂笑容,藏著攻擊性望向左扶光。
他聽過什麼「太后千歲」、「太子千歲」,卻從未從哪朝哪代聽聞過「國公千歲」。
許世景爍知道如今王朝在好轉,人們愛戴朝廷,但他出來就是為了了解,到底是愛戴他,還是愛戴左扶光?
他除了身為天子,流著許世家的血,並無其他建樹。
先生說的極對,馮學士的警醒也是極對。他已經長大了,到了不能一位避讓的年紀,他想長出羽翼,一步步瓦解左扶光掌握在手中的權力。
「大許的天下是許世景爍的」——皇帝在車駕中對萬民點頭,在心裡默默給自己重複。
到城門口時,陪護士兵忽然列陣,齊聲喊起號子,倒是把許世景爍和滄淵都嚇了一跳。
分明說過這次巡街一切從簡,不必排演節目。
但肖總督從城樓上吊了一根奇粗的繩索,身穿銀色戰甲,在耀目的日光中手握利器從天而降,忽然來到御駕面前,請命讓皇帝看他準備好的演武。
士兵們迅速分裂陣型,城民全都涌到城門邊上,齊聲鼓掌。
許世景爍不應也得應下,在烈日裡靜坐著,看完了外四家和禁軍的操練節目。
那一聲聲的震吼讓他極為不適,總覺得左扶光的目光像針一樣扎在背心,肖思光就是來對他示威的。
這兩隻軍隊可以保護興京的安危,但肖思光的劍往哪裡指,他們就沖向何方,而肖總督只聽國公的。
左扶光露出殘酷的、滿意的笑容……
第一百六十一章 朕這個皇帝做得好窩囊
城郊校場。
演武士兵已經歸來,正在清點武器,重新存入庫房。
營房中傳出爽朗的笑聲,肖思光手裡還握著一把長槍,立身擺了個姿勢,問道:
「帥吧?我就這麼一指,明顯看到小皇帝肩膀抖了一下。小樣兒,還想跟你橫。」
「哈哈哈哈……」左扶光拍腿笑道,「我讓你準備節目,啥時候說過要這樣搞了?麻煩你別嚇唬小孩,下次再這樣我都要生氣了。」
「我看你高興得很嘛。」肖思光一把丟掉長槍,坐到左扶光旁邊,噘嘴道,
「聽說他最近很不乖,全是因為有滄淵來撐腰。可滄淵能管到大許什麼?總不能把烏藏軍隊請過來。小皇帝很快就會發現他先生沒用的。」
說這話的時候,肖思光特意觀察著左扶光的表情。
畢竟他一直都覺得左扶光忘不掉滄淵,而今兩人對立,也沒見他們重逢以後情義款款,反而像是幾世的仇人。
「今晚來我府上。」左扶光邀請道,「收拾收拾咱倆進城喝酒去,好久沒出來和你聚了。」
「看來是真把你哄高興了哈。」肖思光笑得極為燦爛,「感謝賞光,國公大人。」
……
內侍太監全被趕了出去,御書房裡筆墨鎮紙摔了一地,小皇帝氣急敗壞地砸爛了左扶光送過他的所有東西。
「他什麼意思?他們什麼意思?!」許世景爍急促地怒吼道,
「自皇兄去世以後,三年多了,朕就強硬過這麼一次!竟還是被肖總督搶了威風。演給誰看啊?!想造反嗎!!!」
滄淵靜默地站在下面,不言不語。他心裡深刻明白這只是第一步,雙方都要亮出自己的獠牙,真正的明爭暗鬥還沒有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