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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翠微會不會選擇離開,去遊歷大許河山;而碧瀾會不會回到神龍醫門,繼續鑽研醫術?
他需要滄淵,他所說過的「你我之間會分道揚鑣」,不過是欲擒故縱,所以那晚喝醉了又會翻牆找回去。
滄淵是沒了碧瀾和翠微以後最好的選擇。
但現在的左扶光卻有些猶豫了,他做事向來果決狠厲,如今卻有些不忍,不知道將來該如何回應滄淵誠摯的感情。
他不是他的死侍,不是王府養的一條狗。他是個鮮活的人,也會因為求而不得痛苦。
但他想要的那份同等的情義,左扶光無法全然回報。
天乾物燥,左扶光靠在樹蔭下,聞到篝火上的兔子烤焦了,趕緊收回思緒去吹火。
火星子和黑煙撲了起來,嗆得他大口咳嗽,臉上蒙了一層灰,胡亂地拍了兩下。
滄淵正打了水從溪邊走來,一看見他這個模樣就樂了。
「我也是第一次見到火勢太旺不翻兔子,直接對著吹的。」滄淵拿起木架子舉高,讓火舌距離兔子一寸遠,重新架了一下火。
那火勢立馬小了下去,他又坐下了,用袖擺沾了點水,給左扶光揩臉。
「娘的,兔子不能吃了。」左扶光咒罵道。
滄淵噗嗤一笑,反而安慰道:「能吃,把外面扒了,裡頭的肉是鮮嫩的。一會兒你吃嫩的,我吃焦的,好不好?」
左扶光抬起一雙俊雅風流的桃花眼,臉都被揉皺了,他看著陽光下忙碌的滄淵,忽然說:「淵兒弟,你黑了,好像烏藏人啊。」
「本來就是,我原來還以為我們那邊的人天生就黑。」滄淵開始轉著兔子,「結果我在京城養得白白嫩嫩的,才明白兩邊的太陽不一樣。」
「你既然認可自己的民族身份,為什麼不曾想過回去找到出生地呢?」左扶光靠著滄淵的肩膀,「或許你父母還在,你說過你的家庭很富裕的。」
滄淵嘴角扯出一絲笑容,輕快地說:「找到了幹嘛呢,認祖歸宗嗎?我可不想,我爹就是我爹。」
說到這裡,他又有點擔憂了,眸光沉下來:「爹常年都在戰場,我很擔心。既想他告別軍旅生涯回家,又怕雅州不穩……」
兩相沉默,左扶光也明白滄晗將軍只要還能騎上馬背,就不會離開固寧軍。
雅州的安穩維繫在將軍和王爺的堅固關係上,這像一種宿命,又是一種責任。
滄淵頭一次開始思考,義父不要他以身犯險,他就真的只用顧及自己嗎?
如果,他試想。如若他在軍中能擁有一定威望,像肖思光一樣。
即使義父告老,皇上指派他人為將,左扶光將來會不會輕鬆一些,雅州能不能安全過渡,不起紛爭?
他對於未來的規劃是在變化的,隨著左扶光而調整。如若他能那樣留在雅州,是否也能在義父膝下盡孝,至少比進京好。
想著想著,滄淵心裡默默有了答案。
等到下次見到滄晗,他就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
滄淵分兔子的時候,瞧著左扶光還沾有黑灰的臉,以及那吃得油光滿面的傻樣,嘴裡雖然是焦肉,心中卻覺得暖暖的。
他喜歡照顧他,喜歡被依賴。
「咋了,饞我的肉啊?」左扶光忽然對著滄淵微張的嘴塞過來一條完好無損的兔子腿,「天天都可憐兮兮的,讓我覺得我像個剝削你的大地主!」
食物匱乏,缺少鹽分。高山草甸也少有野果,今天的兔子很珍貴。
左扶光其實餓著,但見滄淵把兔子腿拿到手裡發愣,立即嫌棄地說:「惡!都沾過你口水了,別再塞我嘴裡啊!」
滄淵咬了一口兔子肉,心裡甜絲絲的。
吃完他把左扶光摁在樹前,不悅地問:「嫌棄我咬過的東西?」
左扶光還沒點頭,陽光忽然就被擋住。滄淵用一隻手蓋在他的眼睛上,低頭咬住他的下唇,重重地啜了一口!
「嫌棄你自己去吧!」
滄淵放開僵硬的左扶光,把兔子骨頭都收起來。又用草皮掩蓋了點過的篝火,左扶光就繼續坐在那兒當甩手掌柜,沒心沒肺地笑。
身體軟綿綿的,沒什麼力氣,他們就快接近外長城了。
其實他很喜歡這幾天,相比于思慮過多的日子,只用思考生存已像一種命運的恩賜。
晚上他枕著滄淵的胸膛睡覺,對方未再做過任何令他難受的事。左扶光其實從心裡知道,滄淵在馴服自己,那晚失控全因鹿桂酒。
他的心緒不正常地在波動,輕輕觸碰滄淵眉心的小水滴,暗暗想——要是誰也不用娶,那多好。
雅州安、家安、父親安、子民安……要是他只用考慮自己,該多好。
……
樊啟站在瞭望塔上,用遠望鏡看見了遠處元人羅列的軍隊。
這是最邊緣的一座瞭望塔,旁邊就設置著烽火台。
一旦被敵人攻打,他們將點燃烽火求援,滄晗的主力在崗拉部,會立即增派人手過來。
「本是來接應小王爺的,竟然變成常駐了。」一個小旗長在下面說,「元族人和烏族人已經開戰十幾日了,他們連崗拉部都進不了,應該不敢來犯長城吧?」
樊啟擦了擦額頭的汗,爬到陰涼處,粗聲道:
「外長城本就是用來防禦遊牧騎兵的,烏人能防、元人亦然。即使如此還是不能放鬆警惕,每天都沿邊線探查的斥候放出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