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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或許得了將軍的命令,一句話都不能給滄淵講,但今天剛好遇見了,所以才會這樣。
又過了一會兒,裡面沉靜一片,如同死水。
「你走。」滄晗低低地說,「此次回去以後,你我再無干係。邊疆我依然會為你守,但你和你的人,都離我遠點!」
左方遒猛地抬起頭,語氣驀的重了,反問道:「我有在你身邊過嗎?」
「二十年來,你下的蠱無時無刻不在身體裡,讓我不能擺脫你,讓我成為一隻困獸。」滄晗聲音雖然低,卻怨恨地問道,「如果不是這次舊傷復發,導致蠱蟲也猖獗起來,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
「你……」他一字一頓地續道,「你會帶我進京根除它嗎?」
第一百零五章 他走不出的只是左方遒一腔私情的困局
兩年前滄淵返回雅州時,滄晗過年進王府,王爺傾身來扶他,他不動聲色地躲開了,王妃看他的神色也很古怪。
一年前滄淵跑到前線,想要入軍。滄晗知道以後發了很大的火,竟然叫左方遒滾,言辭間都想讓滄淵遠離左家兩父子。
再後來,左扶光生辰宴,滄晗推遲回來,只送了禮。
這一切過激的反應和曾經覺得不合理的事都在瞬間有了解釋,當滄晗說出那句話以後,滄淵竟硬生生捏碎了手裡的琉璃瓶。
瓶子無聲地碎在掌心,切割著他的血肉。
可他還是捏得死緊,沒有放開,也沒有發聲,所有一切的認知都顛覆了。
根本就沒有什麼這次治傷的雲州蠱醫,而是二十年前,左方遒讓人給滄晗下了蠱!
正是這味蠱毒導致他必須從王府府醫那裡定期拿藥,無法離開左方遒,所以他會說他是被困住的。
世人皆知滄晗將軍和固寧王是結拜兄弟,他們的存在共同支撐起邊陲和雅州的安穩。
卻鮮有人知曉這一切的背後有這樣鮮血淋漓的真相,這或許就是他們想讓滄淵看到的。
可他知道了能怎麼樣?
滄晗身體每況愈下,舊傷復發,蠱蟲猖獗,威脅到了生命。
左方遒這才慌了,花費半個多月時間把他載到京城,請御醫里那位雲州來的蠱醫驅除蠱毒。
滄淵現在不能衝進去,他清楚自己不能在此刻爆發,只能忍著。
清除蠱毒,治掉這個「本」,一切就結束了,他不能在此刻去打斷。
滄晗問完以後,左方遒再次低著他高貴的頭顱,又道:「對不起……」
滄晗淡淡地苦笑了一下:「有用嗎?」
「我只是怕你離開,我只是怕你一氣之下丟掉所有,那我怎麼辦?」左方遒有點急促地說,「我那時候年輕不知道輕重,只想把你留下。但你說不願的、不要的,我從未勉強過你,不是嗎?」
滄晗又冷笑了一聲:「你就是這樣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所有都要順你意,沒人能阻止你想做的事。」
話音未落,他又覺得五臟六腑都在疼痛,不免蹙起眉頭,臉色蒼白,蜷縮了一下身子,劇烈顫抖起來。
「將明,你別這樣!」左方遒慌了,立即站起身,但他又不能做什麼,便坐在床前,傾身抱住滄晗,阻止他的抖動,「我已經給皇上說了,明天御醫就能出宮。你忍一會兒,你再忍一下!」
滄晗在極端的痛苦裡,額頭滲出冷汗,低吼道:「滾出去……滄淵、滄淵快回來了。」
左方遒依然緊緊鎖著他,扭曲地哀求道:「那你答應我,不要離開。我不是要你守固寧軍,將明!」
滄淵就在外面,他還曾這樣看見過固寧王懷抱雅清,在戲樓里打情罵俏。
他噁心得快要吐出來了,握不住滿手的血。那些鮮血順著手掌縫隙往下流,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他真的忍不了了,忍到燥血都翻滾起來。
王爺是對他有恩,他幾歲時在京城吃過些苦,王爺每年都來看,保證他不會凍死餓死。
但如果王爺明知他可能是烏藏王室的孩子,卻將他接到雅州,導致他入京,那這還算不算恩情?
身旁侍衛也看見了滄淵手上的血,一人無聲地把他朝柴房拉,一人慌亂地跑去找止血藥。
又過了一會兒,他們把滄淵摁在柴房,關上了門,王爺終於出來了,端端正正地整理了一下衣領,還囑咐外面的人要照顧好滄晗,就這樣獨自離開了。
滄淵躺在柴堆上,一隻手正在被包紮,一陣陣刺痛好像能傳到心臟里,讓他整個人都極為難受。
他的另一隻手舉起來,用袖子蓋過了臉,許久才平復,才安靜下來。
侍衛包完以後拿開他的手,發現滄淵眼角是濕潤的,竟然哭了。
就在那短短的時間裡,滄淵想過他要不要進去以後問一下滄晗。但他又覺得這是會讓滄晗覺得極難為情的事,可能讓他情緒激動再次難受,便決心先不問,只等驅除蠱毒。
滄淵等到燥血平復了,才假裝剛從外面回來,平靜地推門進屋。
滄晗見他來了,撐起自己半坐起來,輕柔道:「回來了?」
「……嗯。」
滄淵都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大力氣才只說出了這麼一個字。
「我告假了,這幾天不用去侍讀。」他背身整理東西,嘴裡平和地說道,「爹,這些天我都會在家裡照顧你的。」
滄晗這回是真的笑了,想到明天以後,困擾他二十年的蠱毒就可以徹底解了,兒子還在身邊,就覺得一片黑暗裡有了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