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頁
「那你呢?!」左方遒忍無可忍,「你近兩年越來越過分了,我一入京就聽到了傳言。那些穿著朝服的人表面上尊我為藩王,背地裡卻嘲我官帽帶綠。這還不值得你我和離?」
「得了吧,你是覺得滄晗一直在意你背負的婚事,尋個藉口擺脫罷了。」明姝月有些病態地鬆開拳頭,輕推一把對方,
「現在我也想明白了,誰若是被你放在心上才是真的悲哀。你跟我攤牌以後去向滄晗述衷腸,哪知只把人嚇跑了,消失在烏藏三個月。」
「他回來過後你怕了,你怕的方式居然是表面宣布放棄,與他結拜,實則在酒里加了雲州的蠱。」
「左方遒,滄晗能被你這樣『愛』才是倒了八輩子血霉,我現在萬分慶幸你從未愛過我。」
最後這句話雲淡風輕,卻觸到了固寧王最不能被挑動的神經。
他起身猝然掀翻了面前的桌案,上面所有東西都碎在地上,明姝月也面色一寒,抬手就將身旁一把椅子搬起來,直接砸向窗戶。
「你想讓公主下嫁雅州,然後叫你兒子重複著你當年的行徑,再造成和我一樣的悲哀嗎?!」
「蓉妃的公主關你什麼事?你只是想把兒子留在身邊罷了,你只是想讓他在京城安家,繼續替皇帝鉗制我。」左方遒站在主位前,怒聲說,「不可能!不能娶走公主,那就另尋一家。左扶光一定要回雅州!」
破碎的窗戶外面是已經來到主院的左扶光,他最終還是無法忍受這越來越大的爭吵聲,來到了現場。
「你們討論我的婚事,問過我的意見嗎?」左扶光用極弱的聲音說道。
亂吧,這個家分崩離析,已經夠混亂了,他想說自己了。
前面的話他沒聽清,後來幾句聽了個七七八八。站在外面的時間裡,他都不知道自己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來到父母面前,發聲。
他想為自己發聲。
左方遒和明姝月停止爭執,在屋內同時望向他。
左扶光隔著破碎的窗戶和父母對視,在許久的掙扎以後才說:「我不想娶公主,我不想娶任何人。」
明姝月並沒有生氣,望著固寧王,攤了攤手,嘲諷道:「遺傳。」
左方遒有些尷尬,他本不想把兒子引過來,便說:「扶光,你先出去玩吧,下次再說。」
左扶光站在原地,沒有挪動一步,心裡湧上一股破罐子破摔的衝動,他想告訴父親了。
他一直怕左方遒知道,但今天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他準備主動說,不再躲躲藏藏。
「我想和滄淵在一起。」左扶光望著左方遒,堅定地說,「我愛他。」
平靜,出奇的平靜。
左方遒無怒、無驚、面無表情,他甚至連一點的波動都沒有,淡淡道:「我知道。」
左扶光準備了一腔的慷慨陳詞全都零落了,轉瞬說不出一句話。
他知道?父親居然知道?
如此雲淡風輕。
早在他和滄淵住在王府的第一晚,兩人晚上互相撫|慰用了絹帛。第二天左方遒來的時候,左扶光慌亂間把絹帛藏進衣櫃,回去時卻發現不見了。
他當時以為是下人清理了,一直擔心被父親知道。結果這件事沒有引發任何後果,就這樣過去了,他便已經遺忘。
實際上左方遒從那時候起就知道了,他甚至故意引導滄淵多在王府呆著,好幫襯左扶光。
他當然知道兩人私定終身,滄晗後來也把這件事告訴了他,他甚至知道他們每次扯謊說出去和朋友相聚,其實都是找地方尋機私會。
左扶光一直覺得父親如果知道了這件事會大發雷霆,會阻止他,會給他講肩上的責任。
為此他在外格外注意不與滄淵親近,總是把表面功夫做得很好,還引得過滄淵的不滿。
可左方遒早就知道。
左扶光忽然覺得自己今天鼓起巨大的勇氣,壓抑住懼怕和內心的驚濤駭浪講出這件事,好像都是一個笑話。
左方遒見他愣住了,便問道:「所以呢?」
「所以……」左扶光的聲音更低了,「我不想成婚。」
幾乎是同時的,父母都用同一種堅定的語氣,默契道:「不可能!」
「娘,你不是說你不想公主——」
明姝月朗聲打斷:「你就在京城天子腳下,盡好你為夫的本分,不許和任何人廝混,難道不行?」
「我沒同意!」左方遒搖頭道,「滄淵不一樣,他是個好孩子。」
「好孩子?」左扶光重複了一遍,「所以父親那麼欣賞滄淵,是覺得他能做一個為了我忍辱負重,一邊為我付出,一邊還能看著我成家立業、繁衍後嗣的好孩子?」
明姝月轉瞬覺得反胃,捂住心口差點吐了出來:「你們父子真的是一丘之貉。」
左方遒理所當然地說:「為父已經以最大的耐心,最多的包容對待你的選擇,所以才不想你留在京城受委屈。但你是固寧王世子,從今往後不許再說剛才那種荒唐話。」
「皇上不會同意公主下嫁雅州的,又不是關外藩國和親,你憑什麼能求得到這份殊榮?」明姝月不再看左扶光,對固寧王說道。
左方遒拾起了最初的話題,冷冷睨視著她:「我說了,和離。若是皇上不肯賜婚,扶光也絕不做駙馬。」
「不離,我偏要讓你背後受人指摘,讓你體會不及我萬分之一的屈辱感。」明姝月有點瘋狂地說,「蠱毒清除了,他就會正眼看你嗎?他只會在沙場臥著,連年節都不會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