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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晗粲然一笑,抬手揉了一把他的頭:「全世界你最不用擔心的人就是左扶光。」
滄淵愣住了,義父一定也知道左扶光的紈絝模樣是裝的,實則心機深重、為人通透。
滄晗湊近了些許,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扶光有能力保全自己,你放心吧,他最惜命了,絕不會做傻事。」
滄淵跟著他走了兩步,還是憂心忡忡:「但是……」
「這個兔崽子,一計走為上策,一計趁水和泥,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滄淵疑惑道:「什麼叫走為上策?他會離開嗎?什麼又是……和泥?」
滄晗對他持有信任,並不隱瞞,和盤托出:「一是偷梁換柱,如鎮北王式微,他便讓翠微易容假扮他,他從韃靼和烏藏迴繞,樊啟在那裡接應。」
「二是如果鎮北王勢如破竹,他便和北寧郡主成婚,先保雅州,再從長計議……」
第四十八章 他在熱忱熄滅後仍然孤注一擲
陽光甚好,滄淵在馬匹上呆滯地坐著,懷疑自己聽錯了。
北寧郡主就是肖思若,義父應該不知道他和左扶光的關係,絲毫沒有惡意,是不可能騙他的。
那天他和樊啟先後進去接受左扶光的吩咐,得到的話竟然不一樣。滄淵深深地蹙起了眉……
他還以為,左扶光早已完全信任他了。
現在才覺得,左扶光把他了解得很透徹,他卻未曾真的讀懂過對方。
左扶光那麼討厭肖思若,計劃里居然包含了和她成婚的一部分。滄淵覺得他需要親自去問問左扶光。
鐵騎正在過岔路,方才的猶豫忽然有了答案。
「爹,我還是要去他身邊。」滄淵的語氣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滄晗忽然側頭掃了他一眼,把面具蓋了下來。
他的情緒隱藏在陰影下方,實際上剛才他是故意說出那些話的。上次在鵬城他就對二人起了疑心,只為觀察滄淵的反應。
「暫不許。」滄晗轉了語氣,嚴厲地說,「今晚你同我們紮營。」
滄淵訥訥道:「可是……」
「就今晚,我有話對你講。」滄晗打馬往前,不容拒絕地命令,「跟上來,你我父子許久沒有談心了,上回問你的問題也沒有答案。」
滄淵不敢違抗,從他的態度里察覺到了今晚談話的主題,驚訝於義父的敏銳,只能跟隨。
是夜,他們在雨城之外紮營,滄晗把他叫到主帳,桌上早已擺了秋白露。
滄淵有點不敢坐,站在義父面前,像個犯了錯心虛的孩子,接受著漫長的沉默。
許久,滄晗才說:「淵兒,你大錯特錯了。」
滄淵的手背在身後,攥起了拳頭,目光逐漸移到義父臉上,開口道:「請爹明示。」
滄晗給自己倒了一碗酒,似乎很糾結到底該怎麼說。少頃以後他悶下一口,問道:「發展到那一步了?」
滄淵心裡宛如被一石激起千層浪,再也沒了僥倖,已經肯定義父知道了。
他不敢有所隱瞞,因為滄晗也從來都對他坦然,便說:「所有……都做了。」
滄晗搖了搖頭,以手捏著酒碗:「我說的是感情。」
「感情與……進度,還是分開的嗎?」滄淵表示不解,便定定說道,「我愛他。」
滄晗冷冷地問:「你們兩情相悅嗎?」
這句話瞬間讓滄淵如芒在背,在今天以前他確認左扶光也喜歡他,可現在卻不敢肯定了,只能說:「他很樂意和我親近。」
滄晗那如遠山黛一般的眉頭深深鎖住,壓著眼眶看向他,直言道:「他或許喜歡你,或許對你有新鮮感。但他也會利用你,你知道嗎?」
此話一出,滄淵猛地想起逼退刺客那晚,左扶光笑眯眯地拍著他:「淵兒弟真好用。」
還有如今送密信……
他想否認,最終卻發現無從反駁,只能沒出息地說道:「我願意的。」
滄晗忽然站了起來,滄淵以為自己會被怒斥,他已經準備好了。
沒想到義父繞過桌案走過來,忽然抱住他,重重地說:「我的淵兒好傻。」
滄淵其實覺得事情並沒有那麼嚴重,雖然心裡發酸,卻說:「他沒有告訴我他的計劃里有和郡主成婚的一步,我想……他是怕我難受吧。」
滄晗拍了拍他,悶聲問道:「那你難受嗎?」
滄淵老實地說:「我只是覺得不應該,無論郡主是個怎樣的女人。如果不喜,不該和她成婚。在我們烏藏……」
「在京城泡了十年,你竟還是如此單純。」滄晗打斷了他的話,放開人,掌著滄淵的肩膀,
「世家聯姻向來是政治工具,少有人真的因相愛結成連理。扶光他身份特殊,是王爺唯一的兒子,不管對方是不是郡主,將來他都會成婚的。」
滄晗頓了頓,帶著哀矜的神色問道:「屆時你怎麼辦?你要背著他的妻兒與他私會,做個蠅營狗苟之人嗎?」
他的語氣雖然不重,卻宛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下。
滄淵對左扶光的一腔熱忱轟然熄滅,才明白義父為什麼要反對。因為玩則玩已,但如果傾注了感情,是註定沒有未來的。
沒幾個世家子弟忠於主婚,他們往往三妻四妾,甚至豢養面首、外室,大許還盛行男風。這於他們而言反而算作風流韻事,不受人譴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