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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她補充道:「畢竟你父親當初把人一個小孩帶來雅州,有失道義。」
正是因為這樣想的,所以左扶光會讓滄淵回去。
他點了點頭,又聽明姝月絮絮叨叨了一會兒,皆是在勸他不要牴觸婚姻,往後多為自己考慮。
出了這道宮門,左扶光靠在紅牆上,仰頭望著天邊的太陽。
不知為何忽然有種想哭的錯覺,他只想讓這一切趕緊過去,把娘救出來,安置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眼眶紅了,有些酸澀。
「我將把軟肋遠送,從此便無人能擋我所為。」左扶光默默地在心裡對自己說道。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不怪你,扶光
太上皇「病重」,為給其沖喜化解凶煞,司天監算出了最近的良辰吉日,迅速將瑞雲公主的婚禮日期給定了下來。
這是內亂平定以後的第一樁喜事,舉國上下一片歡騰。
王府門口送禮的隊伍直排到興京城門口,左扶光身穿喜服,腰上別了一朵巨大的紅花,忙得不可開交,在敲鑼打鼓的聲音里不斷招呼來客轉至宮裡坐。
快到吉時了,他將騎著汗血寶馬入宮,和公主完成儀制。
隨駕的太監隊伍早已等在外面,小巫子埋著碎步進來,嘴裡急道:
「啊喲我的駙馬大人啊……王府來客事小,宮裡儀式可是耽擱不得的,快些走了……」
左扶光回頭望了一眼王府,忽然想起有幾天娘去踏青的時候,他把滄淵帶進來,兩人一起度過了愉快又私密的幾天。
正看著,肖思光身穿護甲,手牽一匹圍著紅綢的馬,也來了。
「我送你吧。」他並不高興地說。
左扶光望著他,只見北宸世子的肩甲反射著極為燦爛的日光,人卻仿佛沉在陰暗的角落裡,為他命運的選擇感到悲哀。
在場眾人無不是興高采烈,只有肖思光的面色和左扶光的情緒互相映照。
左扶光走到肖思光跟前,忽然埋頭,在他肩膀上靠了靠,說不出是因刻意還是無意。
肖思光抬起綁有臂縛的手,重重錘在左扶光後背:「有我在,皇帝也不敢欺負你。」
抬頭時,肖思光背後站著葉知夏,還有穿著五家軍戰甲的一眾軍人。
左扶光注意到了,來的都是鎮北軍和固寧軍。肖思光故意這樣把他送入宮,就是要讓許世風華知道,往後再逼迫左扶光,也得掂量掂量圍簇著興京的這些力量。
「走吧。」左扶光翻上馬匹,說道。
肖思光託了他一把,小巫子大鬆一口氣,背後的樂師奏起喜樂,龐大的隊伍朝宮門進發。
……
儀式冗雜漫長,全程左扶光都只能看見公主的紅蓋頭,還不知道她長成什麼樣。
母親曾經帶回來一幅畫卷,上面的瑞雲公主容貌秀麗,是小家碧玉型的,面部略有疤痕印記,從內眼角到鼻樑。
他不在乎瑞雲公主的模樣,也並不把她當做自己的新娘。左扶光只是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太后和皇上說的公主「心儀」於他,究竟是真是假。
許世瑞雲到底有什麼目的,非要嫁給他?
賓客們歡慶到亥時就各自離去了,公主婚宴不同於世家婚禮,不能在宮中鬧騰,宮門關閉前完成謝客。
人去樓空,太監宮女們打掃著殘羹冷炙。左扶光被灌了許多酒,卻異常清醒,在一個侍衛的提醒下,邁步跨入婚房。
這裡有著暖帳香的味道,聞起來甜絲絲的。
瑞雲公主身穿大婚服制,坐在灑滿了花生核桃的紅床旁,低著頭,蓋頭蓋住了整張臉。
左扶光走至她近前,冷漠道:「說吧,你到底想怎麼樣?」
蓋頭抖動了一瞬,公主沒有立即回答,似乎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保持了沉默。
「你我素來沒有交情,為什麼要告訴皇兄你心儀於我?」左扶光滿身都是戾氣,抬手拉住蓋頭邊緣,「既是逼我成婚的,怎麼……還要我給你挑蓋頭嗎?」
公主似乎受到了驚嚇,朝後猛地縮到了床榻里。
那一瞬間,蓋頭從面頰上滑落下來,左扶光瞳孔微縮,被駭了一跳,驚魂未定地指著對方:「你!」
瑞雲公主已經十七歲了,身子卻很瘦小,如同十二三歲的女孩子。
她在床上縮成一團,又因為被堅果膈到了手,痛得眼裡湧上淚花,滿面驚慌,好像一隻受驚的兔子。
可她很醜陋,不似兔子惹人憐愛。
一條猙獰的傷疤像蜈蚣一樣,從眼眶上面直拉下來,斜切過鼻樑,到了另半邊臉頰。
她連忙舉起雙手擋住自己的臉,好像害怕把左扶光嚇到。
而左扶光在須臾的震驚以後,憤怒也基本都被一種同情的感覺取代了。
他嘆了一口氣,想到別人說公主心智也如幼童。看來是自己多疑了,立即咳嗽一聲:「那個……你別怕,我是說。算了不說了!」
瑞雲把自己蜷成一團,從手臂里抬了一點頭,只露出半隻沒受過傷的眼睛。
她左眼似乎視力也有殘缺,眼球斜在眼角里,只能看見一點瞳仁,其他部分全是眼白。
好的這隻倒很靈動,又疑惑又害怕地望著左扶光,眼底十分清澈,沒有其他情緒。
一個人的眼神是絕不可能作偽的,左扶光能看出她確實是心智有殘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