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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奏摺朕已批了,暫無成家之心,與他人無關。」許世景爍儘量讓自己顯得沉定,「國公無需——」
左扶光再次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皇親關心皇上的終身大事,臣亦然。這多年來臣一直以皇上的兄長身份自居,是時候——」
「朕就是喜歡先生又怎樣?!」
「朕就是敬慕他、愛慕他!但朕從未不分輕重想將他留下,所以才准許他回到烏藏!不會影響到什麼!!!」
許世景爍頭一次打斷了左扶光的話,實在忍無可忍,鼓起勇氣爆吼道:
「問出來了!你滿意了?!既然國公心憂朕的終身大事,那不該讓先生回去,離朕越遠越好嗎?!!」
左扶光本以為自己早已心如鐵石,不會因為兒女情長有所動搖。
乍然被吼了一通,他竟也失了穩重,再也維持不了氣定神閒的模樣,心裡像是埋了個什麼尖銳的東西,不敢相信向來很慫的小皇帝竟然承認了!
許世景爍因為滄淵而有了勇氣,又為了維護滄淵而與他叫板。
半晌,左扶光才收了戾氣,半真半假地讚嘆道:「皇上還真是長大了。」
許世景爍站在原處看著他,面頰都埋在陰影里,胸口劇烈起伏著,為了剛才的衝動感到後怕。
這六年來他和國公雖然朝夕相處,卻總是忍著內心關乎一切的憤怒,事事順從,只期待著自己趕緊長大。
他的年齡雖然增長了,卻從不知道如何去動搖左扶光,直到滄淵回來,叫醒了他,讓他聽得進去馮俊才這些忠臣所言。
外四家一案,小試牛刀,就能看見成效,許世景爍決定沉下心來,慢慢收權,不要和左扶光硬碰硬。
可這種決心被一句直擊心房的話打破了——你喜歡他吧?
他怎會不喜歡滄淵?他甚至完全知道馮俊才和滄淵是老友,所以才在馮學士面前總是念叨著想讓先生回來,說先生才能救他。因為他知道馮俊才為了大許,肯定會去找滄淵。
雖然時間是比預想晚了一點,但他的目的達到了。
先生真的來看他了,讓那種童年時的不舍和眷念更加清晰。現在的先生更有魅力,待他也更加親近,他就是喜愛他,但不會像父皇一樣自私地困住他。
左扶光為什麼要這樣問他?為什麼要把最不堪的感情,不為他人所知的隱秘逼問出來?
許世景爍不僅是憤怒,還覺得極為羞恥。他就是個覬覦著自己先生的窩囊皇帝,左扶光還能把他怎樣?
「等疫病過去我會和皇親主持選秀的。」左扶光不容違逆的,決斷般說道,
「既然皇上清楚自己的身份,就不要在此事上犯糊塗。更不要在滄淵是否返烏一事上跟我胡攪蠻纏,否則我會把這件事告訴你先生。」
他一邊在心裡暗罵自己跟個小孩較什麼勁,一邊又很殘酷地覺得不能任由他們發展下去。
左扶光頭一次有了危機感,這在朝臣提議給滄淵和親時都沒有,他決不能容忍滄淵被別人搶去,被許世景爍無私的愛戀打動。
……
肖思光又糾纏了滄淵好一會兒,直到對方在客棧住下,內城門也關閉了,他才覺得目的算是達到了,留了幾個人在外看著,自己返回家裡。
那幾個呆頭兵哪能看得住滄淵?他們對烏藏人一無所知,只知道守著門和樓下出口。
滄淵等人走了才從內窗翻出攀行到屋頂,但他也知道城門防守肯定很嚴,並沒有朝外逃,而是踩著屋脊朝駙馬府的方向去了……
暗夜無光,初月的天空飄起冰晶,要下雪了。
左扶光回到家裡,卻見熊戰趴在他臥房外面朝里看,身上毛亂蓬蓬的,明顯被誰摸過。
這京城裡能碰馬熊的,除了左扶光就是肖思光和滄淵。
他此刻不想看見滄淵,甚至希望屋裡那個等著他的人是肖思光。
可是推開屋門一看,滄淵坐在一盆炭火旁,裡面有刺鼻的氣味,炭火里燒焦的東西明顯是肖思光多年前送的那個熊耳朵。
滄淵的面色讓人辨不出喜怒,抬起眼睛看了左扶光一下。沒開口解釋他為什麼在這裡,也沒有惡言相向。
他甚至不質問左扶光為什麼要指使肖思光把他攔截在長城內,就好像只是等人回家一樣,從左扶光進來就一直用直白的目光看著對方,看得左扶光毛骨悚然。
「忙完了吧?」滄淵狀若尋常地朗聲問道。
左扶光在門口換鞋,直言道:「沒請你來,出去。」
「是你請我留下的。」滄淵雙腳踩在火盆上,大馬金刀的坐姿,毫不客氣地說。
左扶光回頭睨了他一眼:「多謝你的理解,肖思光是沒把你安頓好嗎?」
「你好意思麼?呵呵……肖思光。」滄淵踢了一腳火盆,裡面的灰燼蹦了蹦,熊耳朵耳罩燃盡了。
左扶光不知道他想說什麼,走過來道:「那你幼稚嗎?把肖思光給我的東西燒了做什麼?」
「你心疼嗎?」滄淵用陳述的語調道,「我沒看出你生氣。」
「一個不值錢的東西而已。」左扶光狡辯道,「反正我想要他還會再送。」
「那這個呢?」滄淵指著暗處的牆體,「你把我的畫藏起來做什麼?像烏藏人一樣每日焚香叩拜,祈禱我保護你嗎?」
左扶光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