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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秋再遲鈍,也聽出來李從舟是有點生氣了。
怕害烏影挨罵,他忙去過巾帕來擦了眼眶一圈、睜開眼睛給李從舟解釋了今天早上的事兒,「他應該沒有發現啦……」
李從舟:「……」
成,這兩人還真是一對活寶。
徐振羽要是沒發現,他就改姓徐!
李從舟橫了烏影一眼,卻也只能繼續交待他照顧雲秋,自己轉身疾步往中軍帳走去——
說是中軍帳,但西北大營為防備敵人偷襲、暗殺,也要體現將士一體、將無專權,所有的軍帳都是大小一致、造型差不多的尖頂帳篷。
除了軍營中的自己人,其實外人很難一眼分辨出哪個是中軍帳、哪個帳中又住著四皇子。
李從舟繞過點將台,穿過前面一片開闊的廣場,與幾個日落後還堅持對著草人刻苦訓練的士兵們打過招呼,然後就來到了一處旁邊有胡楊樹的軍帳前。
他在外面站定,躬身行李,「將軍。」
半晌後,裡面才傳出一聲中氣十足的「進」,李從舟挑開簾帳走進去,發現徐振羽正拿著一枚從西域販來的水珍火齊鏡,在細看輿圖。
火齊鏡在中原是用來取火的妙物,取堅冰或琉璃挖鑿成圓扁形,放在太陽之下,能夠令陽光匯聚生煙。
但西域販來這枚火齊鏡透如水,平放在紙上,恰能放大細節。
見他進來,徐振羽取出絨布擦了擦鏡面,然後給它小心翼翼地收進一個綢袋裡擱好,然後才閉上眼睛、捏了捏山根,仰頭發號施令:
「去左手第二個柜子里,給我的眼藥拿來。」
他的眼睛是復明了,可小陶也叮囑,這一兩個月算是恢復期,能不用眼就儘量不要用,實在需要勞形案牘了,便是至多三刻就要用藥。
那位小陶大夫似乎是知道他會不尊醫囑,給他帶的眼藥足足有一整匣,能用少說兩個月,而且還有好幾張藥方壓在箱底,寫明了用途、用量。
李從舟依言去給他取了來點上,然後就靜靜守在一旁。
他不說話,徐振羽也沒主動開口,而是就那樣靠在椅子上閉目養了一會兒神。等時間過去,他才用帕子拭過眼角藥漬,意味不明地贊了一句:
「不錯,沉得住氣。」
李從舟垂眸,「舅舅要罰就罰我,他不懂這些。」
唷,徐振羽不動聲色地睨他一眼:還挺護?
這小子自從認祖歸宗後,來到軍營從來都是喊他將軍,這會兒為著那小傢伙,竟是連舅舅都喊上了?
他想起偷偷攀到白樓用千里鏡偷窺的那兩口子,真覺得他們是咸吃蘿蔔淡操心,有些傢伙早這兒暗度著陳倉呢。
心裡這般想,面上他卻不能直說,只故意板起臉來,沉聲道:「西北大營的軍規軍紀你便是都忘了麼?」
李從舟肅立,「末將沒忘,也例行遵守,並無逾矩。」
哦?
徐振羽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些:那看來是圓空大師得道高人,給這孩子教導得很好——規行矩步,心中有分寸。
瞅著兩個小侄子年紀也不小了,今歲是承和十六年,從前寧王可是十五歲就上趕著往他們家裡獻殷勤了——也不算小,能拉拉手、扮扮家家酒。
只要不行那等不入流的荒唐事,兩個孩子感情好,對他們來說或許也是一件好事兒。
反正機會難得,徐振羽咳了一聲,乾脆審起李從舟來:
「什麼時候開始的啊?」
李從舟想了想,如實回答了他們心意相通的時間。
徐振羽哦了一聲點點頭,暗中在心裡記下這個細則,將來好寫家書報與妹妹知。不過在問了幾樣後,徐振羽還是皺緊了眉,猶豫再三後,開口:
「你……是真疼人家?不是報復?」
李從舟一下冷了臉,「報復?」
他這樣反應,徐振羽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他摸摸鼻子,半是警告半是解釋道:「那孩子心性純良、熱忱憨直,你是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矛盾可以堂堂正正解決,但不能騙人感情。」
李從舟:「……」
徐振羽這話說得委婉,直白點可就要說雲秋憨憨的好騙了。
他搖搖頭,正色保證道:「我會與父王母妃說,然後請旨正式娶他。」
徐振羽:「……」
「不過不是現在,」李從舟又補充道,「西北戰事未平、朝中黨爭不休,他的年紀也還小,我想等事情都解決後,在正式向他提親。」
「秋秋沒有爹娘高堂,到時候繞不得還要請舅舅幫忙,不過現在還請您替我們保密,有真假世子案牽連,我也不想他沾染太多是非。」
其實徐振羽只是好奇一問,沒想他這小侄子已經想到這麼遠、籌劃的這麼周密,他終於笑了、欣慰地笑:
「……那就好。」
李從舟得了保證,也不在中軍帳久留,給徐振羽深深鞠躬後,又認認真真拱手道了一句「謝謝舅舅」。
而徐振羽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臭小子,他今日聽見的「舅舅」可比這一年都聽得多。
妹妹和寧王也算是心想事成了,真是想什麼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