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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身上下皆是那生肌膏的藥香,心裡總覺得背上黏黏痒痒,很需要泡一池水,洗個舒舒服服的澡。
見他答應,顧雲秋也高興。
小和尚傷好,他也是時候返回京城。
蔣叔前日給點心寫了信,說是朱信禮找過來,告知四大元以正元錢莊為首、成立了錢業行會。
朱信禮和榮伯商量後,都沒有冒然加入。
畢竟他們和正元錢莊的劉金財有過衝突,雖說錢行的會長是劉老爺、副會長是劉家近日來風頭正盛的二少爺劉銀財,但……
他們都覺得此時局勢不明,還是不要過早加入得好。
蔣叔的信上還提了陳石頭,說兩個哥哥進城後,他就變得懂事許多,每日跟陳槿一塊兒讀書都專心不少,看來是想好好用功。
劉金財蠢蠢欲動,還不知要對錢莊下什麼黑手。
顧雲秋要回去防備,別叫他又弄出什麼么蛾子。
這般想著,也算是泡個熱湯和江南之行好好作別。
知道小世子來了朋友,南倉別院的總管很熱情,著人專門準備了盥洗需用的:沐衣、皂角、薰香和收集好曬乾的一疊千層樓。
千層樓是雅稱,借用了藥典、藥志中名。
說白了就是曬乾的絲瓜瓤,泡在熱水裡能潔面、清潔身體。
總管還給李從舟找了名小廝,讓小廝端個大木盆裝上這些東西、領著他到西苑湯泉邊。
湯泉入口兩邊,蓋了一溜弧形的備間、直房。
直房是小廝們燒水、備水,準備沐巾、換洗衣物的地方,直房外還有柴房、灶房,再遠,就是藏在兩株新植桃花後的茅房。
李從舟自己一個人慣了,也從不要人伺候。
他謝過小廝,再三拒絕了他的幫忙,自己端木盆進備間,用準備好的熱水仔細涮洗了三道,千層樓都用掉兩三個,才感覺身上清爽了。
備間門口有銅鏡,半人來高。
李從舟洗好準備披沐衣時,卻鬼使神差般走過去背對鏡子看了看——
除了左肩胛骨上那塊為了救四皇子留下的箭傷,後背上猩紅一片的慘烈燙傷竟奇蹟般消失了,只有幾塊剛長出來的嫩肉還有些偏粉。
李從舟看著鏡中光滑的後背,最終搖搖頭,踏步走入湯泉內。
算上前世,他緊繃了少說二十年。
也只有跟小紈絝在一起這麼短短兩個月時間裡,能偷得半日閒。
李從舟放鬆自己閉上眼睛,將腦袋枕到池壁上:
只有在顧雲秋這裡——
他可以當個沉默寡言、平靜安適的小和尚。
夏日桃花開盡,林中唯余簌簌風聲。
李從舟靜靜聽了一會兒,忽然發現那陣陣風聲里夾雜了一連串不成調的小曲,像江南小調,又像京城裡戲台上的咿咿呀呀。
他陡然睜眼,卻撞見抱著小木盆、伸腳在池邊試水溫的小紈絝。
嘩啦一聲水響,李從舟徑直坐起身。
「怎麼樣?還泡得慣不?」
顧雲秋放下小木盆,兩截白皙的小腿直插|入水,他晃悠兩下水花,就將身上的沐衣脫下來甩上木施,然後嘶溜一聲滑入池內。
晃浪的水波紋從池邊一氣兒晃悠到李從舟胸口,沒等他順過一口氣,顧雲秋就小鴨戲水般從水裡冒出個腦袋,擦一把臉沖他傻樂:
「呼——好久沒這麼舒服的泡水啦!」
李從舟的目光直了一瞬,然後不自然地錯開,只盯著左側的青石看。
顧雲秋習慣了他不說話,自己起起伏伏鳧了會兒水,就又劃拉兩水返回池邊去找他的小木盆。
李從舟動了動,想起身離開。
結果才半蹲著挪了一步,眼前的水面上就被丟了個千層樓。
「正好你在,」顧雲秋找了塊較高的青石趴上去,腦袋一側、長長的墨發順到一邊,「幫我擦個背?」
說完,他還怕李從舟不答應,眨巴著眼睛補充道:
「待會兒我也幫你擦!」
李從舟:「……」
他實在是,沒法拒絕顧雲秋那亮晶晶的眼睛。
暗嘆一口氣,李從舟捏住絲瓜瓤,閉上眼念了一道清心普善咒才淌水過去,趴到顧雲秋身側、給小紈絝搓背。
顧雲秋膚白,乖乖伏在青石上,像青碧色絲絹上鋪著塊美玉。
且這美玉里還藏著紅瑪瑙,他稍微用點兒力,就能給顧雲秋留下一道深深的紅印。
偏顧雲秋這兒趴著還捧呢——
「你們,哈啊……習武之人就是不一樣!小、點心……來嗷,就……沒你搓的舒服唔嗯——」
清亮的嗓音被水霧掛上黏膩沙啞,聽得李從舟的手頓了頓。
他深吸一口氣、彆扭地並攏雙腿跪坐,眸色漸濃、聲音陡沉:
「閉嘴!別說話。」
被平白凶了一句,顧雲秋撅噘嘴,卻還是乖乖不說話。
但小和尚搓的真好,力道適中,不像點心總是太輕怕弄疼他。
搓澡嘛,就是要用力。
顧雲秋抱了雙臂做枕頭墊腦門,然後就心安理得地埋了整張臉進去。
李從舟上下順脊椎骨搓,兩道之後又順著肩頸左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