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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
顧雲秋一直木著,直到身後寧心堂的大門落鎖,他才找回一點神志。
他扭頭,盯著那扇合攏的木門看了許久。
忽然想起前世最後那段時光,寧心堂的院門也是這樣禁閉著,外面熱鬧喧囂,而他的小院裡,只有他和點心兩個。
看了看身邊雙腿筆直、身量挺拔的小點心。
顧雲秋淺淺笑了下,雖然時間提前了,但——事情也不都是壞的。
至少前世那個救他而死的小雜役,如今好生生站在這裡。
「點心。」
「……公子?」點心抹抹淚,聲音委屈。
顧雲秋轉身,想像小時候一樣摸摸他腦袋,卻發現這小子已經長得比他高太多,不是從前那個需要他護著的小雜役了。
他莞爾一笑,勾了勾手指,示意點心俯身附耳。
點心湊過去,才聽著顧雲秋吩咐兩句就驚呼起來,「公子你——!」
顧雲秋渾不在意地揮揮手,「按我的吩咐辦。」
重生以來,他就知道遲早有這麼一天。
寧王也好,王妃也罷,還有這偌大的寧興堂、王府,都不是他的。
好在他現在是十五歲,不是之前的八歲。
他有了自己的田莊、豆腐坊,有了雲琜錢莊,還有七八個夥計、忠僕跟著,也認識了些朋友。
就連李從舟……
小和尚至今都好好的,報國寺也沒毀於大火。
往後他回到寧王府上,應該能做個端方的世子。
而且李從舟看朝堂上的事比他透徹,應該更適合做寧王的兒子。
顧雲秋算了算,覺得自己七年前重生時定下的目標幾乎都完成了:
有錢賺、有安身立命的地方,小和尚也待他挺好,會對他笑、會背著他,往後——大概也不會為難他吧?
點心被他支使去理倉庫了,顧雲秋就自己走回寧心堂正房。
堂屋內的擺設都是他喜歡的,可顧雲秋沒猶豫,徑直脫掉身上金絲勾線的雲鶴袍,換上他早買好的一身普通的霽青罩衫。
頭上的金冠他也盡數拆下來,自己走到銅鏡邊,取出一段發帶、給自己重新束了發,身上的玉佩和香囊也盡摘下。
他走到床頭,深吸一口氣拿出一個匣子。
里面是之前那回入宮,太后親賞給他的長命縷。
這東西是仁宗、也就是寧王和皇帝的父皇送給寧王的,後來寧王又還給了太后。
如今,也是時候物歸原主。
他將匣子放到堂屋正中的圓桌上,又走到書案那邊,從書案抽屜的暗格中,翻找出來這些年皇帝、太后給的賞賜,定國公留給外孫的玉佩等物。
顧雲秋收拾整理了一番,然後打開墨盒,提筆在紙上寫信。
沒有題頭、也沒有提稱語,他的字寫得不算好,但經過這麼多年給李從舟寫信,也練得還算能看。
他感謝了寧王和王妃的養育之恩,希望小和尚在王府生活順遂,並希望國泰民安、西北的徐振羽將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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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日凱旋。
寥寥數語寫完,他就將這信壓在了那些珍貴的寶物匣子下。
最後,他從暗格的底部拿出一隻上面有個小孔的寶匣。
匣外有鎖,頂部的孔洞寸許見方,顧雲秋將匣子抱出來時,還被墜得趔趄一下。
他蹬蹬把匣子抱到正堂,圓桌被占著,他就放到圓凳上。
正巧這時候點心眼睛紅紅地進來,手裡捧著幾摞厚帳冊,「公子,你要的東西都在這兒了。」
顧雲秋笑著接過來,謝過他後順勢將一把小鑰匙遞給他。
「公子?」
顧雲秋的手被帳冊占滿,便努嘴指那匣子,「給你的。」
點心不明所以,發現寶匣上面有個洞,可黑黢黢的也看不清里面是什麼,前面的銅件上掛著個銅鎖。
點心吸吸鼻子,蹲下身去開寶匣。
結果匣子掀開,里面竟是大大小小一匣銀錁子,錁子中還鋪著不少銅板。
點心吞了口唾沫,「公子這是何意?」
顧雲秋嘆了一口氣,將手中的帳放到一邊。
帳冊上記載的是這些年寧心堂的開支,以及各處送來的禮單,從八歲重生而來,他就有意記錄這些。
他蹲下來,視線與點心平齊:
「這不是寧王府的銀子,而是我平日一點點攢下來的,不多,但也有五六十兩,你拿著傍身,將來進退自由。」
點心嘴唇一抖,眼看著又要哭,「公子您不要我了?」
顧雲秋:「……」
這話說得,怎麼反倒他像拋妻棄子一般。
他張了張口,想耐心與點心解釋,結果才開口說了個我,就被點心偏高的聲音打斷:
「公子您都不爭取一下麼?!」
「明濟師傅都說了!是那婦人胡亂攀扯,她肯定是信口胡說的,王爺王妃都沒定主意,您怎麼、您怎麼就……」
顧雲秋看著他,臉上笑容中緩緩閃過一抹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