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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燈掛得很結實,用小石子是打不下來的。他猶豫再三,終於是豁出去了——將手中的柴火棍順著牲畜棚的縫隙捅進去掀翻了油燈。
油燈掉下來,四濺的火星碰上牲畜棚里的乾草,一下就騰起熊熊烈火,耕牛和母雞們受著火光驚嚇,憤憤掙扎著從棚里逃出。
那頭耕牛原本是拴著的,可是求生的本能讓它瘋狂掙紮起來,竟扯斷了繩索就往外跑去。
耕牛幾乎是一個農家最重要的財富,為了買這頭耕牛、藍三姑險些熬瞎了眼睛,她根本不顧丈夫的阻攔,衝出去就要護著她的牛。
而那些撲棱翅膀的母雞,也鬧出了漫天雞毛,成為包大很好的掩護。
他咬牙、朝著大槐樹的方向一撲,結果丟掉柴火棍後行動不便,動作沒有他想像的那麼靈活,才跑了一步就重重摔倒在地。
發現了目標的弓|弩|手才不會給他反應的時間,立刻又往他沒受傷的腿上補了一箭,包大再也忍不住,嗷地發出悽厲的慘呼。
慘呼聲驚動了更多的弓|弩|手和銀甲衛,那個敲鑼的更遠遠揚聲道:「包大聽著——!昌豐村已經被我們包圍了!你若不想犯下更重的罪,還是快些束手就擒吧!」
更重的罪?
包大在心裡嗤笑一聲——他都已經這樣了,還怕什麼?!
他一口咬在自己的下唇上,然後雙手撐著往大槐樹那邊爬,弓|弩|手繼續放箭阻止他,但因為距離太近、反而沒有再射中包大。
包大順利來到了大槐樹後,然後陰笑著從懷裡拿出火摺子。
村里各種各樣的聲音太吵,他那點吹火摺子的聲音自然被掩蓋,眼瞧著引線被點燃,包大也長舒一口氣,脫力地靠倒在大槐樹上,發出桀桀怪笑。
偏偏有大槐樹的遮擋,躲在樹上的弓手們看不見他動作,寧王等人也沒能瞧見其中的危險,他的目光只看向火光下的……雲秋。
雲秋躲了躲,也自知躲不過。
剛才他在村中喊了「點心」之名,現在距離這麼近,寧王目力極佳,沒道理認不出他來。
雲秋只能吞口唾沫,小心翼翼站起身,正準備提起裙擺給寧王行禮。寧王卻忽然目光一動,駭然扭頭看向大槐樹的方向——
「快撤!帶著百姓撤退!」
「引線被點燃了!」
他這麼一說,安靜下來的眾人也聽見了那嘶嘶聲。
銀甲衛雖說是寧王的私兵,但也是能上戰場的錦朝軍人,在面對強敵的時候,沒有道理丟下老百姓自己跑的道理。
寧王想了想,先吩咐樹上的弓|弩|手繼續策應,然後自己帶來的士兵們儘快叫那些村民撤離,本來他是想疾步過去親自了解那姓包的。
但走了一步後,又陡然頓住腳步。
他咬牙,點了兩個銀甲衛的名字,「你們儘快過去、看住匪首,然後看看有沒有辦法弄斷引線,阻止爆|炸。」
兩個銀甲衛對於他的命令沒有異議,當然是動作飛快地躍牆、上房避開逃難的村民們朝著大槐樹去。
寧王素來身先士卒,這回是第一次破例。
他胸膛起伏兩下,突然扯下來身後的紅斗篷,一下蓋到雲秋腦袋上,然後一彎腰、手臂穿過他的臂彎、直接給人抱了起來。
雲秋啊了一聲,然後頂著那紅斗篷老老實實不敢動了。
點心見寧王臉色不虞,生怕王爺動怒責罰雲秋,便跟在後面一個勁兒地道歉。可是他越說,寧王的臉越黑,最後直給人抱回了拒馬後,才停住腳步。
隔著一重紅斗篷,雲秋看不著寧王那張冷厲的臉,但寧王周身的怒意他感受到了,只能小心翼翼地縮成一團、也不敢說話。
他停步太猛,點心要不是練過就該撞在他鎧甲上了。
「……責罰?罰你有用嗎?!」寧王深吸一口氣,轉頭語速飛快,「你知不知道這山上有多危險?!就帶著公……帶著『小姐』這般胡鬧?!」
點心悶著頭連連應是,是了兩聲後,才猛然抬頭「咦」了一聲。
——剛才王爺他說什麼?
小、小姐……?
被寧王抱著的雲秋也愣了愣,在紅斗篷下猛猛眨巴眼。
寧王被他這聲質疑鬧得面色多少有點尷尬,輕咳一聲竟紅了耳根,他本來想將雲秋抱到中軍帳,但想想這回出來帳中只有行軍床。
那窄小的木板床他們家秋秋怕是睡不慣,時間緊迫,他視線左右逡巡一番後,最終選擇將雲秋放到了他們來時的馬車上。
雲秋屁|股挨著車板,正想扒拉兩下給頭上的紅斗篷摘下來,寧王就摁住了他的手,轉過身去氣呼呼地指責起點心:
「好人家的……小姐怎麼能拋頭露面?!」
點心懵了。
寧王卻多一眼都不看他,轉身招來幾個留營的銀甲衛,一指馬車上蓋著自己紅斗篷的人,「看顧好他!」
交待完這些,寧王稍稍平復了下自己咚咚直跳的心,然後握緊拳轉身,急速地往昌豐村裡面跑——
灰戶們可有炸|藥,那些能鑿山的炸藥真被點燃了大家都沒命。
包大的引線很長,他點燃以後就因為是血過多而昏了過去。上前的銀甲衛看他暈了,而且行動不便,就分了一人留守、另一人去追那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