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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爺,同知將軍沒存銀。」
斜倚在雅間裡側、腿上坐著個舞姬的男人,便是正元錢莊的大少爺劉金財,他摟著舞姬的腰、臉頰喝得通紅,醉醺醺打了個酒嗝:
「是麼?那便好,繼續給我盯……盯著。」
等前來稟報的人走了,一直陪在一旁的小廝才忍不住問道:
「大爺,小的不懂,您再傷心也罷,老爺就算將副會長的名號給了二爺,您也不能……氣得上頭就挖自家生意吶?」
劉金財嘿嘿一笑,咬了枚葡萄與坐在身上的舞姬黏糊糊分了,才指著小廝罵一句:
「你、你懂個屁……」
前日,正元錢莊的劉老爺牽頭,召集京城裡的各家錢莊、銀號在雙鳳樓擺酒,宣布要從「四大元」開始做成錢業行會。
劉老爺作為倡議人,自然是當之無愧的行會會長。
但副會長的名號,卻並未如外人預料、分給他的嫡長子劉金財,而是轉手就指了次子劉銀財。
這件事,在劉家內外都鬧了不小的風波:
劉夫人與劉老爺鬧了一回,兩人關起門來大吵一架,後來劉夫人以死相逼、頭都撞破了,劉老爺也沒改口。
劉夫人鬧得個沒臉,從主屋出來後就閉門、再不見任何人。
外面和劉家合作的各種商行,也是藉口慶祝行會成立,千方百計約劉金財——
跟他關系近的,是想問要不要聯合起來收拾劉銀財;跟他關系一般的,則是想看看這劉家大少爺還當不當事,要不要轉頭奔老二。
劉金財不慌不忙、來者不拒,甚至找上門幾場生意,都被他做人情送出去,說有錢就給存到——雲琜錢莊。
知情的,都跟小廝一樣以為他是瘋了。
不知情的,還以為劉金財這是認真在幫著父親推錢業聯合。
總之,從正元錢莊提出來要建立錢業行會後,劉金財已弄了四五筆省院的官銀存到雲琜錢莊,數量算起來,少說也有幾萬兩。
劉金財飲罷最後一杯酒,拍拍舞姬的屁|股讓她出去,「老地方等爺。」
等舞姬走遠,他才丟了酒杯,似醉非醉地給小廝解釋道:
「你就……看見我,介紹人去存雲琜錢莊。但你怎麼不想想……我介紹的這幾家,他們存的都是……嗝兒……官款?」
小廝一愣,下意識看了眼門外。
官款是各省院的存銀,並不獨屬於某一家、某一人,可能是某軍的軍餉,也可能是修繕宮闈需要的工費款。
這筆銀子數量不小,劉金財已找了門路往西北打聽。
戰場局勢瞬息萬變,誰知道什麼時候要提調銀子。
他現在只需要找個由頭悄悄煽動,讓眾人以為雲琜錢莊陷入了什麼提不出銀子的危機,就能讓那些和他關系密切的官員前往擠兌。
而且因為是官款的緣故,這回兌不出來銀子,就不僅僅是關門清盤的事了,還有可能吃上官司。
劉金財眸色狠毒,遠遠透過窗扇看了二層小樓一眼:
「呵,跟我斗……?」
無論是這來路不明的黃毛丫頭,還是劉銀財那個小雜種,他都會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
顧雲秋又在南倉別院裡住了一個多月。
到六月杭城落雨,李從舟反反覆覆的傷也終於大好。
碰巧,萬松書院的最後一個師生,也在這日離開南倉。
林瑕等不了這麼久,與眾人商議後,由他親自寫了封家書送到京城給沈中丞,沈中丞再輾轉找到寧王。
由寧王調撥銀甲衛,親自在上個月送了林瑕和一部分傷情較輕的師生上京,皇帝知道後,單獨接林瑕入宮密談了一個下午。
之後,林瑕和萬松書院的書生就被送到了京北棲凰山,住在皇城司內,由皇城司守護、默寫編纂青紅二冊。
其餘傷重痊癒的師生,也在這個月裡、陸陸續續由銀甲衛接到京城。
顧雲秋謹遵小陶大夫的醫囑,生肌膏每日就塗三道,除了幾處被炸得很深的傷口還留有坑窪——
李從舟這後背,總體來說,算是恢復如初。
烏影來送過兩趟僧袍,也告訴李從舟徑山寺的韋陀佛誕辦得很順暢。
顧雲秋看見李從舟僧袍,也不藏他在房間了、直接拉他找到蕭副將,給他介紹這是報國寺的僧明濟、是他小時候的玩伴。
李從舟配合他作戲,恭恭敬敬見禮後,介紹了一道前因。
「啊,原來徑山寺的佛會是你們過來幫忙的麼?」
蒙在鼓裡的蕭副將一臉驚訝,倒很高興世子在他鄉還能見著故友。
「小師傅今夜就留下別走了,我吩咐廚房去備齋,別院後山有個溫湯您去看過沒?若不然留下泡過再走?」
蕭副將熱忱,顧雲秋卻看向李從舟滿臉揶揄。
李從舟咳了一聲,最終沒拒絕。
他被小紈絝「鎖」在房中一個半月,說是為著他好療傷、治傷,但卻從來只是打熱水給他擦身、端盆到床邊幫忙洗頭。
即便顧雲秋不嫌他,李從舟都覺得自己要醃入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