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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順哥重重打了他一耳光,「你他媽放屁!」
「要不你突然出現,老子的藤球怎會滾水裡?!」
小和尚被他打得側頰微紅,他用舌頭從內側頂了頂腮幫,一雙眼慢慢眯起來,看順哥的眼神也漸漸危險。
順哥被他這一眼看得心裡發毛,一股邪火冒上來,抬腳踹過去,「看什麼看?!信不信我給你眼珠子挖出來!」
小和尚生挨了一腳,卻看著他慢慢笑起來。
一雙冷眼中,就明晃晃寫著四個字:你倒試試。
順哥急了,「給我摁住他,我今天不打死他我不姓張!不識好歹的小禿驢,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告訴你我可是寧王世子身邊的貼身小廝!你得罪得起麼?!」
遠遠坐在東廂房內的顧雲秋:「……」
他怎麼不知道,順哥背地裡還打著他的名號幹這種事。
小和尚被一群小廝左右摁住手臂,他臉上卻沒有一點畏懼的表情。
聽見寧王世子四字,他甚至忍不住笑出聲。
順哥從沒見過這麼狂的人,氣得整張臉漲紅,揮起一拳就朝小和尚肚子打去。
小和尚呵了一聲,看順哥像看一個死人,他使了個巧勁輕鬆一掙,就從桎梏中脫身,頭也不回地往假山那邊走。
「誒?!」順哥一拳撲了個空,反而自己摔了個狗啃屎。
旁邊幾個人扶他起來,他還撒氣地甩了他們一個耳刮子,「一群蠢貨!他媽的連個人都看不住,要你們何用?!」
跟班們訥訥不敢說話。
順哥氣急敗壞、推開他們繼續追,「你他媽往哪兒跑!」
然而才走一步,身後就傳來顧雲秋遠遠叫他的聲音:
「順哥——!」
他頓了頓,先哎了一聲,正想吩咐兩個小廝跟著小和尚去,那邊顧雲秋卻又點了他們的名:
「你們人呢?!我有要事吩咐!你叫著大家都來我房內!」
順哥忍不住嘖了聲,煩躁地撓撓頭,最後一跺腳,遠遠瞪那小和尚,「算你走運!這藤球我先不與你計較了,不過你也給我記著——」
小和尚似笑非笑看著他,臉上儘是嘲弄。
順哥覺得自己被挑釁了,不管不顧撲上去、還想再打他,結果,顧雲秋那邊又催,他才重重哼了聲,轉頭帶人回去。
剩下小和尚站在九曲橋上,一雙虎目冰冷,嘴角掛著一抹諷刺笑意:
可惜。
他身後的假山群起伏錯落有致、仿若巍峨山巒,低的幾座覆蓋有青苔藤蔓,高的兩座頂上、卻有幾塊搖搖欲墜的大石。
那石塊重逾千金,任是砸著什麼,都會變成一灘血肉模糊的爛肉。
微風吹起了小和尚的僧袍,露出內側繡著一個「濟」字。
……
顧雲秋只是不想順哥作惡,其實也沒什麼要緊事吩咐。
他東拉西扯說了一堆後,就找藉口說自己想吃桂花糕,發派了順哥和那兩個小廝下山去。
——只盼外面那小和尚已經走了,別再生出什麼事。
翌日午後。
顧雲秋睡飽了午覺醒來,環顧四周見順哥不在,也沒再叫人,自穿好了衣服起身。
土炕旁的書案上放著兩疊新出爐的桂花糕,倒不是順哥買的,而是昨天順哥下山後,正巧在陶記門口遇著寧王心腹。
聽說兒子想吃,寧王當即派人一日兩疊地送上山來。
拆開油紙外的麻線,顧雲秋邊吃邊想昨日的事:
人性逐利,無可厚非。
但觀順哥行徑,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如今他們小小年紀,就敢打著寧王世子名號欺凌別人,將來長大,還不知要做出什麼樣的滔天惡事。
順哥是機靈,但心思太多就顯狡詐。
顧雲秋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可不想在身邊埋下這樣一個隱患。
他得尋個由頭裁換了順哥,再找個靠得住的忠僕領在身邊。
正想著,窗外忽然傳來一陣嘈雜。
掀開竹簾,顧雲秋竟又看見順哥帶著幾個小廝將一個身穿灰袍的小和尚堵在九曲橋假山附近。
嘶。
顧雲秋牙疼似的齜了齜牙,未嚼碎的糕末都掉到前襟上。
這順哥,恁地這般會生事?
他也顧不上旁的,三兩下把手中花糕包好踹進懷裡,推開門就朝橋上跑去——
九曲橋上,順哥手裡還掂著根不知從哪撿來的木棍,他看著面前的小沙彌笑得惡意,「唷,你這小禿驢還敢往這走呢?」
他抬起木棍,不客氣地戳了下小和尚肩膀,將他捅得身子一歪,「上次還沒挨夠揍呢?」
小和尚依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他的眼眸是虎目,魚尾自然向上,天生有股凌厲。
加之他沒什麼情緒,那樣一雙眼睛淡淡掃過來,就顯得分外有壓迫力。
順哥不喜歡他的眼神,像在看死人、看螻蟻。
不過一屆小禿驢,他哪裡來的底氣?
本來一隻藤球也沒什麼打緊,但他就是受不得這樣的眼神。
順哥啐了一口,「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揚起手中木棍,不由分說就要打人。
然而棍子剛砸到小和尚,身後就傳來匆匆腳步聲,伴隨腳步聲而來的,還有一聲怒斥:
「順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