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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從舟本不愛吃甜的,但拗不過雲秋熱情,只能取一塊來用著。
「怎麼樣,好吃吧?」
雲秋坐著還不老實, 雙腿不停前後晃浪, 搖得整張桌子都跟著他盪。
李從舟回頭看他一眼, 發現這傢伙抓著米糕吃得滿臉, 中間夾著的一層紅糖有黏乎乎沾了不少糕屑在他指尖。
雲秋渾不在意, 反極自然地伸出舌尖舔了舔, 更將食指和拇指前後含到唇中吮。
白皙的指節上沾著黏軟的糕團, 粉嫩舌尖一裹一纏,進出之間沾染水光, 很像透亮的羊脂玉|杵,搗碎了一朵盛放的紅蓮。
咽下最後一塊米糕, 雲秋小貓似的舔舔指尖,他轉向李從舟,直看進他深邃的目光里逮個正著:
「幹嘛總盯著我看?」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先前他就抓到過兩三次。
他每每吃點好吃的, 小和尚都會用這種特別奇怪的目光盯著他。
像是想搶他的吃的,又像是透過他在看著什麼別的東西發呆。
雲秋百思不得其解, 只能直接問小和尚。
李從舟被他問得猛然回神,尷尬地咳了一聲後說了句沒什麼, 轉回頭去三兩口將那米糕吞下。
只是這回,換成了雲秋盯著他。
沒得著明確的回答,雲秋歪著腦袋仔細觀察,沒放過李從舟一絲一毫的變化:小和尚的耳根紅紅、眼神微亂,一塊糕吃得狼吞虎咽、跟八百年沒吃飯似的。
而且,李從舟胡吃海塞,好好一塊糖糕沾了大半在嘴角上。
噗嗤,雲秋收回視線,偷偷樂了:
看來也不止是他一個會吃到臉上嘛。
米糕的顆粒其實很粗,變涼後就會更硬、更難下咽,李從舟吃得快沒怎麼嚼,三兩口吞下去只覺喉嚨發緊、唇口極干。
正準備轉頭去找水,眼前卻突然出現了一隻小茶盞,雲秋笑嘻嘻給他遞水後,順手在他嘴角邊蹭了一把。
「瞧你吃得滿嘴都是。」
雲秋給他蹭完,發現隨身的巾帕好像忘在錢莊那邊,便自然而然地將手指放進嘴裡舔了舔。
然後,他就聽見身旁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喘。
噫,雲秋悶笑:小和尚偷偷變笨了,喝個水都能嗆成這樣。
他拍拍李從舟後背替他順氣,然後實在找不到巾帕,只能放下自己的衣袖替李從舟擦嘴。
李從舟咳得整張臉都漲紅,頭上的兜鍪也往下掉、擋住眼睛,他想了想還是給這勞什子摘了。
結果才摘下來就看見雲秋瞪大了眼,半晌後臉也憋個通紅,嘴角抽搐、想笑不敢笑。
「……笑吧,」李從舟丟了兜鍪,「別憋壞了。」
話音剛落,雲秋就抱著肚子整個人笑倒在八仙桌上,他咯咯笑得蹬腿,他還真沒見過小和尚這個樣——
光溜溜的腦袋上長滿了寸許長短的發茬子,像圓溜溜的滷蛋上扎滿小草,又真的很像剛出生的小毛猴。
毛絨絨的,很好笑。
「哈哈哈……」雲秋笑得眼淚都流出來,躺在八仙桌上蹬腿還不夠,坐起來後就攀著李從舟肩膀問他,「能不能給我摸?」
李從舟:「……」
他閉了閉眼,無奈地彎腰給腦袋伸過去。
嘻。
雲秋高興了。
他伸手抱著小和尚的腦袋擼了好幾把,像小時候玩百子球那樣,搓得雙手通紅都還不願放手:
好玩好玩,原來和尚還俗是這樣。
李從舟比他高,這樣坐著弓腰彎脖子實在僵得難受,便看雲秋一眼、乾脆躺下來,枕到他腿上——
放手玩吧。
李從舟的眼神這樣說。
「嘿嘿嘿。」雲秋樂死了,又抱起他腦袋一頓揉搓。
扎手的毛球球確實有意思,雲秋又玩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問李從舟,「這麼晚了你怎麼會過來?」
按理說,他的手停下來了,李從舟其實可以坐起身,但李從舟偏沒起,反挪了挪、找個舒服的位置閉上眼躺好——
「今天是跟蕭副將熟悉事務。」
「啊,這樣。」前世,銀甲衛的事務寧王可從沒叫他接手,雲秋細想一番,好像銀甲衛的屯所確實在永嘉坊附近。
他的聲音聽上去有點低落,李從舟怕他多想,遂睜眼牽了個別的話頭。
「你又重新雇了個小夥計?」
「啊?你說小鍾?」
李從舟點點頭,雲秋身邊的小廝和夥計他大多知道,今天在鋪子裡幫忙這位還是第一次見,乍看上去性子有些靦腆。
「這就說來話長了……」雲秋戳戳他肩膀,「你能晚歸不?」
李從舟想了想,搖搖頭,「王府沒有門禁。」
雲秋:「……」
那怎麼……從前他都必須在日落前回家啊?
這,怎麼還帶區別對待的?!
他抿嘴思量片刻,很快就將這點不平放下:
畢竟小和尚看著高高大大的很唬人,他一個人走外面就很容易被那些壞人——比如凌以梁這樣的惦記上。
雲秋從他在宴春樓請曲懷玉吃飯開始講,到後來凌以梁的挑釁、馬直老伯跳河尋死,再到敏王府下面各處的莊上的經營、收成。
最後,才給李從舟說到那小夥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