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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副將簡單說完後,又輕輕揉揉雲秋腦袋,「有什麼好奇的事兒等這陣兒過去再來,那幫村民鬧起來,可指不定要發生什麼。」
雲秋還在想事情,聽著就順嘴問了句:「什麼?」
蕭副將不想嚇他,收回手,只簡單說了個:「會流血。」
流血,當然不是字面意義。
這便是代表著有衝突,會死人。
「那……之後呢?桃花關的其他百姓怎麼辦?」雲秋問。
「……大概會異地遷居吧?」蕭副將想了想,「畢竟此境確實可耕地太少,大約會請鎮上丈量土地,然後找人包山吧。」
包山?!
雲秋的眼睛一下亮起來:還能包山?!
然而還未等他細問,食肆外就傳來一陣疾馳的馬蹄聲,來人還未進來就急急跪倒在店外:
「統領,不好了!那孫衙役叫他們殺了!」
第067章
孫衙役是鄉上的班差, 也是叫桃花關灰戶扣下的兩個官差之一。
這位班差在鄉上勤勤懇懇幹了一輩子,是遠近聞名的好人,年逾五十本可回家含飴弄孫, 但鄉里告求,他還是親自帶著徒弟去了昌豐村。
結果, 竟是這般下場?
蕭副將一聽就動了真火,拍桌子就往外走。
走了兩步才想起來雲秋還坐在這兒,便給食肆的大叔大嬸叫過來,塞給他們兩錠銀子, 要他們照顧好人。
蕭副將離開後, 大叔大嬸卻抱著銀子神情哀戚, 大嬸更捏著手袖輕輕擦拭眼角。
「您這是……怎麼了?」雲秋問。
若換別的公子小姐, 大嬸是不敢跟他們多話的, 可眼前的小公子看著很面善, 還會聲音軟軟地給她道謝, 她就忍不住,講了孫衙役的事。
說他是個熱心腸的人, 一點兒也不擺官老爺的架子,誰家上房要搭梯、誰家打井架轆轤, 孫衙役看見都會過去幫忙。
若是在路上遇著誰提了重東西,他也幫忙搭把手;年輕時候,碰著村裡的其他長者都會上前攙扶讓路, 還會幫人代寫信、借自家的耕牛。
「這麼好的人, 怎麼說沒就沒了……」大嬸抹抹淚,眼種又閃出憤恨, 「都怪山上那群挨千刀的!」
雲秋聽她話中有話,而且還是個本地的知情人, 便探出腦袋看了看食肆里——這會兒也沒別的客人,大叔在刷鍋,看起來不是很忙。
所以他問大嬸坐,說想聽她細講講。
「誒?」大嬸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會讓她同席上桌的城裡人,猶豫再三後詢問地回頭看大叔。
大叔點點頭後,她才小心翼翼陪著坐。
「大娘您別緊張,」雲秋主動給她倒了一盞茶,又看看那邊大叔,「您手裡的活兒要是能放放,不妨過來一起坐?」
他可注意到了,自從他說要邀請大嬸一起坐,大叔就一直擔憂地偷偷往這邊看,好像生怕他會對大嬸怎麼樣似的。
雲秋他們坐的是一張八仙桌,剛才正好是他、點心、賀梁和蕭副將各占一方,蕭副將走了由大嬸補上,大叔過來沒地兒坐。
雲秋邊往旁一挪,「點心過來跟我擠擠。」
人家盛情,大叔猶豫再三,還是放下鍋刷子坐了過來。
不過大叔明顯比那大嬸想得周全,他走過來之前舀了瓢水淨手,然後又掏了一小盆烤花生和炒瓜子。
雲秋瞧著這老兩口覺得有趣,謝過大叔後也給他倒了一盞茶,然後才聞起來冷水峪上的事:
「我聽人家說,這冷水峪一片其實有很多燒灰的人,但為何只有這桃花關鬧出這般大的衝突?是——其中有什麼特別之處麼?」
「嗐,」大嬸嘴快,「還不是因為那片桃林。」
「哎你別亂講,」大叔踩了大嬸一腳,分辨道:「那片桃樹林在這兒少說幾十年了。」
大嬸反應過來,看著雲秋不好意思地道了句抱歉,「小公子,您既然問了,那……我們醜話說在前頭,待會兒我們要是……要是說了什麼難聽的,您、您可別往心裡去。」
雲秋:「……?」
大叔跟著點了點頭,「也不是針對您,只是這桃花關變成現在這樣,多少是和你們城裡那幫少爺小姐喜歡來這兒踏青有關。」
踏青?
雲秋一想就明白了:渾山上的桃林已經在此生長多年,甚至因之得名,但京城百姓是近十年才喜愛到冷水峪踏青。
而且,剛才明義大師也提到過,說冷水峪這一片不許燒灰,是被一位來桃花嶺踏青的公子給檢舉了。
所以,朝廷才會責令鄉上立保山護林碑。
說簡單點兒,那些灰戶燒了數百年的灰,就因為城裡公子踏青瞧不得白山和白煙,便一紙公文告到州府。
明面上架著的是保護山林的名兒,實際上卻是一刀切下來,斷絕了許多灰戶的生路。
「那桃花關上的桃花看著是好看,又不能吃、又不是私地砍伐不得,百姓們一代代的早給附近能開墾的土地開墾光了。」
大嬸搖搖頭,「這一下斷絕了他們的生路,他們能幹麼?」
「不過他們挖的也著實是太過分了,」大叔補充道,「本來這渾山上是有三條水,在我們小的時候,那水都是匯到鎮上成大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