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頁
兩人等了一會兒,外面忽然傳來了馬蹄聲和士兵的歡呼聲,兩人對視一眼實在好奇,便挪步一上一下湊到簾帳邊,悄悄扒開一道縫兒偷看。
徐振羽策馬提韁走在隊伍的最前方,馬匹後拴著三個被捆牢了雙手、堵嚴實嘴巴的西戎人,他們身上的鎧甲都被扒了、只各有一件繡金線的褂子。
他們從外形上看就和漢人相差很大:
腦袋上的頭髮幾乎都剃光,就留著耳朵上兩搓剃成圓形,然後變成小辮子、穿上各色的珠子垂落到肩膀上。
最中間一個穿著紅褂子的,耳朵上還掛了一整串的珠子,隨著馬匹拖行、在他肩膀上一晃一晃的。
而三個西戎俘虜之後,跟著牽馬步行的蘇馳。
蘇馳往後就是一隊隊整齊的騎兵,他們的馬都是高頭大馬,雖不如李從舟那匹大宛名馬,但都是萬里挑一、披著全鎧的駿馬。
徐振羽臉上掛著薄笑,蘇馳看上去也很高興,而那些騎兵身後的步兵們更是一個個紅光滿臉——光看神情就知道這仗贏得漂亮。
雲秋眯起眼睛仔細找了找:人群裡面沒看見李從舟,也沒看見四皇子。
不過好在徐振羽沒走多遠,雲秋就聽見城樓上傳來了四皇子咋咋呼呼的聲音——
「蘇先生您真是神了!您怎麼知道西戎一定會在你們離開後襲營的?!」
凌予權的話像是一陣風,由遠及近伴隨著他的腳步聲從城牆上、繞過梯子來到軍帳附近:
「這回我們算是給他們的先頭部隊一網打盡了吧?!」
蘇馳看著他笑,沒說話。
反是跟在凌予權身後的另一個人開口,不冷不熱地諷了一句,「這只是西戎的小領主,還不是王庭貴族或者十二翟王。」
凌予權撇撇嘴,「……哪能上來就抓翟王啊?」
蘇馳笑著搖搖頭,拍拍凌予權肩膀道:「但是殿下和世子做得不錯,既守下了城,又給敵人造成了城防空虛的假象,也算幫了我們大忙。」
驟然被誇,四皇子臉色微赧,低頭傻樂了下。
徐振羽則是作為主帥下令,讓凌予權和李從舟兩人清掃城上城下的戰場,「還有傷員,你們和勤務部商量著妥善安置。」
「是!」凌予權立正敬禮,李從舟卻只是點點頭,甚至還有點不耐地橫了徐振羽一眼。
徐振羽看見了只當沒看見:哦,就你小子有媳婦?
才經歷了一場惡戰,軍中人人都忙碌,作為他這中軍主帥的親屬,怎能閒下來?
於情於理都不合適,所以徐振羽也回瞪他一眼:「待會兒過來幫我審犯人!」
李從舟:「……」
不過徐振羽也不是故意要捉著小侄子不放,實在是軍中懂戎狄語的人不多,今日俘虜的這三位都是王庭附近的領主,需要妥善處置。
其中穿紅馬褂那位的領地就在王庭的後花園附近,關於那條密道的事兒,興許可以問問他、探個虛實。
——誰讓你懂戎狄語呢?
徐振羽涼涼看李從舟一眼,正事兒當前,還是希望他能清醒一點。
不過話雖這麼說,徐振羽想了想,還是找來自己的副官吩咐下去,沒多一會兒就有一人從行伍出列,由他指點來了軍帳。
人到的時候,雲秋正和點心圍在案幾邊吃晚飯。
這飯菜是西北大營里廚子做的,有菜有肉的不算難吃,但也稱不上特別好吃,肉有點膩、菜有點兒咸,偏偏除了一大碗米飯外、還有兩個餅。
雲秋廢了老大勁才給那碗尖尖的飯扒拉平,兩個腮幫都塞滿了,聽見腳步聲轉頭的時候,活像一隻池塘里受驚的小青蛙。
當然,挑簾進來的人,也確實讓他有點驚訝,「蔣酥?」
瞧這聲音含混不清的勁兒。
蔣駿本來都拱手準備作揖了,聽見雲秋這一聲,忍不住先笑了下,然後才掛著笑容躬身見禮,道了一句:公子。
雲秋看著他,趕緊嚼吧兩下給嘴裡的飯咽了。
「叔你怎麼會來?!」他和點心幾乎是異口同聲,點心更是看著蔣駿慢慢紅了眼眶——蔣叔瘦了,也黑了不少。
「大將軍讓我來的,」蔣駿撓撓頭,笑著坦言,「說我有親屬來探、就在世子殿下的營帳內,讓我過來陪著說說話……」
「我剛才來的路上還奇怪呢,正尋思我哪裡來的親屬,沒想到是您和狗娃,嗐,原來隨軍送藥的人是您啊?」
雲秋:「……」
不、不是,原來徐振羽知、知道啊?!
什麼時候知道的?知道為什麼還給他留在軍帳里?還派蔣叔來和他們相見……?
雲秋腦子亂,眼前也是一陣陣發暈。
今日先是震撼、緊接著又被攻城的西戎火|藥嚇了一跳,驚懼憂思再加上乍然來西北的種種不習慣,雲秋只覺得身前好像起了一大團濃霧。
「誒?公子——?!」
軟倒下去時,雲秋其實還沒昏,還有意識看見點心滿臉焦急。
他抬抬手,想說自己沒事,可卻冷不丁聽見蔣駿一句:
「唉,比起曹娘子的手藝,軍營的飯菜是難吃些,但我還是第一回見,能被難吃昏過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