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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伯在京有房,不住莊上。
朱信禮、陳大郎家兩口子、陳二郎和那兩位護院各分得一間,也配上了家具等一應度用之物。
店鋪的匾額、楹聯也用大紅布包好,連夜送了過來。
剩下的,就是挑一個良辰吉日放鞭炮開業。
……
與此同時,劉府。
劉金財在家待了小半個月,與媳婦兒終日廝|混也沒見王氏肚子有什麼動靜。
這日他正懶洋洋地靠坐在炕上嗑瓜子,親信卻找上門來——
「大爺,我打聽著一件大好事!」
劉金財沒什麼興趣,瞥了他一眼後涼涼道:「除非你告訴我二子掉河裡淹死了,不然現在我這就沒什麼好事。」
「不是,您還記得那盛源銀號嗎?」親信擦了把頭上的汗,「他們重新翻新了一道準備開業了,就在七天後的十月廿二。」
劉金財哼了聲,「怎麼,告訴我是要我過去給他們說聲恭喜嗎?」
「您這……嗐,」親信諂笑道:「您忘啦?之前您讓我們盯著那總庫司理,其中最大一筆爛帳是一千兩,是個叫馮臻雲的人存的。」
劉金財一頓,手上剝瓜子的動作停住。
親信繼續道:
「這人來自江南,祖籍在慈谿,是當地一個有名的大孝子,來京城做生意就存了一千兩在盛源銀號,換成莊票帶回家給了母親。」
「也怪這馮臻雲倒霉,存完銀子出關中,過大河口的時候不慎落水失蹤,愣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消息傳回慈谿他娘就瘋了,從慈谿家裡跑出來,沿路北上要去大河邊找兒子。」
劉金財嘖了聲,又懶洋洋靠回去:「一個瘋婦,值得你這麼高興?」
「不是,大爺,之前對街上有個瘋老太太,見人就攔著比劃說一大堆人聽不懂吳語的那個,你還記得嗎?」
劉金財轉轉眼珠,想起來好像確實有這麼個人:
「……怎麼說?」
「她就是那馮臻雲的娘!」親信歪嘴一樂,「而且小的打聽過了,那馮臻雲的爹很早就病逝了,一直是他們母子倆相依為命。」
「您說,要是在那新錢莊開業當天,我們帶著老太太還有那一千兩的莊票過去,算不算——給他們送上一份兒厚禮?」
劉金財丟了瓜子,終於來了興趣:
喪子的可憐老婦,加上一千兩白銀的爛帳數……
他眼中精光閃爍:
新開的錢莊,是可以不理盛源錢莊的爛帳。
但這馮臻雲的娘根本已經瘋了,恰好是說不通道理的那類。
無論錢莊方面廢帳多麼占理,圍觀的百姓看老太太這般可憐,定會指責新錢莊涼薄。
到時鬧起來,下場不就又是一個盛源銀號麼?
劉金財摩拳擦掌,吩咐親信:
「得了,去找幾個懂吳語、會來事兒的,到時,我親自去——給他們送這份禮!」
第031章
承和十四年, 十月十五,戶部在江南的籍庫出了件大事:
今年春闈考上、已被分了官職的新科探花郎林瑕,在返鄉拜謁父母后竟然神秘失蹤。
其家人報官幾日後, 林瑕又奇蹟般由徑山寺的幾名僧人護送到家。
回來時,他身上渾身是傷, 雙腿骨盡斷、膝蓋往下一片血肉模糊,即便有杭城幾位名醫盡力救治,也只能勉強保住他一條腿,往後半生, 只怕都要與輪椅、拐杖相伴。
林瑕的妻子險些哭瞎了眼, 可林瑕醒來後第一件事, 卻是要家丁弄來擔架、給他抬到杭城最大的書院——萬松書院去。
這書院始建於唐, 原是一座名為報恩寺的恢弘寺院。後被浙府長官周氏改建為書院, 仿照太學「左廟右學」之風格, 內設仰聖門、大成殿、明道堂等, 是江南一帶最有名的書院。
書院的院士都是江南名人,有還鄉的名臣也有頗具盛名的思想家。
每年朝廷開科, 無論春闈還是秋闈,江南中舉、上榜者中, 有超半數來自萬松書院。
這位新科探花郎也是書院學子,春闈放榜喜奪甲榜第三的賀訊至今還貼在書院大門西側的告文欄上。
林瑕才學兼備,殿試時的策論得到皇帝嘉許, 春闈應科的卷子也得到主考官舒大學士的圈批。
他這次回江南, 本是準備拜謁完父母就回京上任的——
皇帝看重他,殿試後直接給他授職御史台、補作正四品照磨。而不像其他貢士那樣:或先授翰林院閒職, 或等朝廷外派到各州府縣、從底層做起。
這般經歷,其實算得上是朝廷新貴。
京中好事者便深挖出殿試頭三名的家世:
狀元出自京城八個高門望族之一的尹家, 榜眼是關中大世族齊家的後裔。
只有這位林探花,他的身份文牒上就寫著非常簡單的一行小字:
父林氏復君,杭城桐山隱逸者;母沈氏,躬耕桐山睢楊村。
好事者將這消息放出,不少酒肆茶樓的說書先生因而得到靈感,紛紛編出寒門士子一具應試得中探花的故事,說的一個比一個盪氣迴腸。
林瑕被抬到萬松書院後,昔日恩師、同窗紛紛圍上來,頭髮半白的老院士看著他的模樣老淚縱橫,顫聲連問好幾遍發生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