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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事是常事,可剛才門房那小人嘴臉,雲秋看著就來氣。
而且杭城布業若交給曾泰這麼個見利忘義的小人管理,將來還指不定變成什麼樣,說不定他們這些外來布商連正常的生意都難做。
「您說的倒也有道理,」張伯猶豫,「但這曾泰是府衙姻親,他家公子娶了府衙家的二小姐,只怕……不好料理。」
雲秋想了想,在心中轉著幾個主意。
「那……事情都這樣了,您先帶我去附近幾個鄉上看看吧?」
張伯點點頭說好,也給雲秋介紹起來布莊上的講究:
除了秦州的放貸生產法,在浙府的某些鄉間地方還有專門的織坊,是幾家織戶聯合起來辦的,專門開辟一塊地方大家集中織布。
生絲做一價,絲線是一價,還有些布莊也兼營印染,所以常見的八色染料也有相應的購置。
至於成衣,那就還涉及裁剪師傅、學徒小工等等。
張伯一邊走一邊講,「這一行的講究也很深,懂量體裁衣大師傅,同樣的布料他們能做衣裳還能再做不少配件兒。不懂的,用料大多靡費。」
雲秋點點頭,一一記下。
他們三人正在杭城外最近的崇安鄉荷花村走著,雲秋遠遠就看見李從舟和遠津兩個穿著一身粗布麻衣地蹲在地上翻弄著什麼。
遠津聽得認真,直到點心從後拍了他一下,他才啊呀一聲叫起來,人險些跌進了泥坑裡。
倒是李從舟早就聽見腳步聲發現了雲秋他們,他拍拍手上的土站起身,「怎麼?拿
貨不順利?」
雲秋點點頭,又看向李從舟和遠津剛才蹲著的地方,「你呢?」
——也是堤壩探查的不順利?
李從舟抬頭看了看天色,覺著時候也不早了,便走過去攬了小家伙,「回去說。」
他今日走了四五處水壩,由遠及近,這荷花村是他在輿圖上標記出來的最後一處,都屬長河、黃水交接的兩河下游。
江南連年水患,除了河堤修築偷工減料、官員貪墨等問題,還有黃水經年攜帶淤沙、長河常常改道有關。
李從舟對水務不算精通,但到底知道修築河堤應當用什麼材料,其他各處的堤壩雖有損耗,但那都是經年使用的磨損。
——唯有這荷花壩上裂痕很深,要不是如今是枯水期,只怕這道大壩早就決堤了。
問過當地百姓,他們都說村長已經報給了鄉上,鄉上來看過後一直沒錢修理,因而就拖到了現在,以至於縫隙越來越大。
「……沒錢修理?」雲秋由李從舟扶著從車上跳下來,「碑下錢呢?」
「你還知道碑下錢?」
雲秋嗯啊了一聲,碑下錢的故事王妃以前跟他講過,這東西多見於水鄉里橋樑堤壩多的地方。
為防後世百姓民生艱難、橋垮壩塌而無錢修繕,所以在修橋、修壩有錢的時候,就將一部分錢財封存埋放在橋邊壩旁的石碑下。
也有俗諺稱:「橋垮碑修,碑倒自修。」
李從舟搖搖頭,「荷花壩是兩朝之前修築,早逾百年,中間多少次可能出現損毀修繕,哪裡還有什麼碑下錢。」
「可……修築堤壩是民生,鄉上即便沒錢,也可向杭城府衙領用或借用的吧?」
李從舟問過村裡的老人,他們都說村長、鄉長都很著急此事,只是每每向那杭城府衙提請,對方都找各般藉口推脫。
還說各鄉上都來借錢,他們杭城裡也是虧空,不願拿出銀子。
李從舟揉揉雲秋腦袋,接過點心拎著的熱水給他淨手,「所以,這就是問題所在。」
浙府杭城魚米之鄉,天下人都知道杭城府衙、浙府州郡是最肥的肥差,這樣的膏腴之地,怎會拿不出修繕堤壩的銀兩?
雲秋嘆了一口氣,認真搓手掌、洗指縫,「……這樣。」
不過他既提到了杭城府衙,雲秋忽然在心裡轉出一個主意,他眼睛一亮,仰頭看李從舟,急急道:「所以你唔——?」
李從舟卻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的嘴唇上,「壞主意就不要說了。」
雲秋眨眨眼,抬起雙手抱下來他的手臂,「我……哪有天天想壞主意,反正你都要查杭城府衙,那我給你個藉口好不好?」
李從舟就知道他要鬧,眼看攔不住,只能擦擦手帕,給人拉過來坐自己腿上,「……說說看?」
雲秋先給今日在曾府遭遇的一切說與他聽,然後又講出來自己的擔憂云云,最後才說:
「曾泰和杭城府衙互為姻親,我要是去招惹了他還給他惹急了,他必然會說動杭城府衙巧立名目來拿我,到時候,你不就可以……?」
李從舟橫他一眼,根本不同意。
「你若只是爭一時之氣,瞧不上曾泰的小人行徑,讓烏影放兩條蛇嚇唬嚇唬他,或者找個機會讓人給他綁了打一頓就是了,何必這樣折騰?」
雲秋嗚了一聲,「那我不出面讓點心代我去周旋呢……?」
李從舟想了想,搖搖頭,還是不同意,「我們是外來,府衙裡面是個什麼情形你根本鬧不明白,萬一人家抓過去就要打殺威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