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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秋點點頭,然後從自己帶上來的小竹籃里拿出了香燭冥餉,還有專門在報國寺里請的兩柱青香。
他跪下去先拜了三拜,小聲喊了句娘,然後又抱歉他來這裡來得晚,也知道事情知道得晚。
之後他就給月娘燒了供奉,自己蹲在旁邊慢慢講這些年的事,還有他和李從舟的事。
李從舟陪著,他從未見過雲秋這樣細緻認真,好像真是在外多年的遊子歸家、面見高堂時的細說一般。
只可惜,回答雲秋的,也僅有山間一陣陣的風。
「阿娘,我們要去蜀中了,既然是我們的家鄉,你一定保佑我們平安歸來,好不好?」
說完,雲秋又跪下去,給月娘磕了個頭,然後也不用李從舟扶他,自己站起來拍拍膝蓋上的土。
他對著墓冢揮揮手,「娘我走啦,之後我們會再來看你的,你和爹在那邊都要好好的。」
李從舟看著他,突然忍不住湊過去親了雲秋一口。
「啊呀……」雲秋紅了臉,有點慌亂地看了看身後的墓碑,「你、你幹什麼呀?看看地方好不好!」
他連忙雙手合十閉上眼睛拱了拱手,讓路過的各位神仙老前輩不要和李從舟計較,他們無意衝撞打擾。
李從舟卻只是掛著一抹淡笑看著他,在心里默默向李書生和月娘許諾——
往後,他會好好待他。
從祭龍山回來後,雲秋和李從舟早早用過晚飯就準備上樓早歇息,以便養精蓄銳、明日早走。
結果才轉過雲琜錢莊的後院,小邱就帶著尤雪、小鈴鐺從大院門走進來:
「東家,尤大夫有事找您——」
雲秋和李從舟對視一眼,請他先到樓梯那邊等,然後自己上前兩步,問尤雪何事。
尤雪身上披著件帶風帽的斗篷,神色匆匆像是才從外面回來,她一撩鬥篷、提裙就給雲秋跪下。
而她身後的小鈴鐺跪下後,膝行著上前,托舉給雲秋一隻匣子。
雲秋忙接過來那匣子遞給旁邊的點心,然後蹲下去扶這師徒倆,「尤大夫你這是做什麼?先起來,起來再說——」
尤雪卻不願起來,直言有事相求,「東家讓我說完,不然我不起。」
雲秋犯難地看點心一眼,無奈,只能讓尤雪快講。
「東家您還記著麼?我原本有位兄長,這些年我一直在打聽哥哥下落,只可惜……」
尤雪出生在建興年,魯郡鬧饑荒時,她爹娘為了讓孩子們活命,便分別給他二人送到了不同的地方:
男孩賣給鏢局,女孩送入紫雲觀。
「前日,慈雲觀的靜真師太托人來,說是有個常到紫雲觀上香的老香客尋我,」尤雪道,「我便下堂後到慈雲觀見了她一面,她卻說在蜀中聽過我哥哥消息。」
尤雪說著,從頸項上拉出一枚紅線墜著的玉墜,然後低頭給那整個玉墜取下來捏在手中:
「這是我們尤家的龍鳳子母佩,是爹娘留給我和哥哥相認用的,你瞧、此處有個暗扣——」
那是一枚長條形的玉墜,外面一圈陽刻了振翅欲飛的鳳凰,在鳳凰的鳥喙下方,有一處精巧的扣環。
「我這枚是鳳凰,哥哥那枚是騰蛟,若是相合,就能扣在一處、做成一枚完整的龍鳳玉佩。」
尤雪拜了下去,希望雲秋能帶上此物,到蜀中後,得空時,幫她尋找尋找哥哥:
「哥哥單名一個『獻』字,便是出謀獻策那個獻,他年長我四歲,今年上、該是虛歲三十三。」
她生怕雲秋不答應,又拜了拜俯首,「東家您也不必刻意尋找,只用得空時幫我尋尋問問就罷。」
善濟堂事多,尤雪一刻也離不得,她找了這麼多年幾乎快要放棄,可如今又有希望,她也不得不來求一求雲秋。
「您真是……」雲秋扶尤雪,「這又不是多大的事,我會幫您留意的。」
尤雪高興地謝過雲秋,將那玉佩交到雲秋手中後,眼裡的淚再也止不住,一邊拭淚一邊指著那匣子道:
「這裡頭都是行走江湖的常備藥,跌打損傷、頭疼腦熱的都可用,您和世子帶著。」
——難怪剛才雲秋接那匣子的時候聽見裡面叮叮噹噹響,感覺有好多瓶瓶罐罐。
他謝過尤雪,說沿途有消息也會派人送信告訴她。
之後,雲秋就收好了東西跟著李從舟上樓歇下,次日清晨,帶著點心、蔣駿,一行人打點了行囊出發。
這一路出行高調,銀甲衛都有跟隨護送。
到江陵時,正好是三月十五。
江陵府在浙府西南向百里,能聽到許多來自江南的消息,他們有兵馬開路,所以到得早。
周承樂約定是三月十六,所以雲秋也就拉著李從舟在江陵城裡逛了逛,也在分茶酒肆停駐、聽了幾耳江南事——
太子到江南後雷厲風行,很快就查出杭城府衙和地方上幾個鄉長手腳的不乾淨、作貪墨處理。
浙府長官亦未能免,被太子捉住了偷換皇糧的把柄,當場就治了重罪落獄。
只是荷花村幾處的堤壩到底沒能撐住,林瑕他們剛到,就潰堤了幾處,淹沒了良田萬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