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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義拍拍他肩膀,轉身沒入人群里。
而站在原地的李從舟,也長長舒了一口氣。
——多虧師兄。
也省了他再找藉口單獨出來。
他們離開京城的這一個月里,四皇子凌予權還是如前世一般——為避紛爭、自請來到西北,而襄平侯也被不明真相的皇帝詔命上京。
若按前世的時間推算,西戎王庭的內亂將會在未來半年內平息。
適時,荷娜王妃將會成為太后,聯合八大翟王掌權,並迅速集結重兵反撲。
這回來西北,李從舟就是想借佛會之名探查,預下籌謀,以備來日。
避開大興城內喧鬧的人群,李從舟賃了馬匹、直奔西北大營——
西戎內亂撤兵,朝廷沾沾自喜,以為大獲全勝、竟然主動裁軍,還美其名曰是精兵簡政、減少冗兵冗費。
西北大營的二十萬兵馬被裁撤到不足十萬、軍費糧餉皆減半。
遠遠看過去,軍營前的拒馬老舊不堪、兩個崗帳上打著厚厚的補丁,還有不少老馬臥在馬廄里,巡邏的士兵們也是垂頭喪氣、疲憊不堪。
皇后崩逝前,鎮國將軍徐振羽三次上書,直言西戎再次侵邊是遲早的事,卻被太子一黨的御史彈劾,說他危言聳聽,想擁兵自重、圖謀不軌。
如今國喪當前,徐將軍自不好再說什麼,只能暗中生悶氣。
附近幾個村的百姓,對此也是苦不堪言——
那些被裁換的軍人多數沒有固定的居所,再加上找不到合適的事做,一群人閒散在外,沒多久就形成了盜禍。
報官,地方上的官兵打不過這群曾經的正規軍;告到西北大營,徐將軍被減了軍費、捉襟見肘,也根本無力剿匪。
將這一切看在眼中,李從舟心下瞭然,拍馬返回大興城,找了間書鋪借用紙筆,以他這段時間學會的苗文給遠在京城的烏影去了書信。
……
幾個月後,京城。
一輛低調的馬車駛入昌盛巷——
疫病之後,又逢國喪,官牙實在無奈,只能狠心將羅池山下的田莊又折了半價,算算價錢是二三百兩。
而顧雲秋這裡,上個月的樹苗、柴薪賣完後,剛好手頭就積攢了四百二十兩,他便帶上點心,準備去京畿西郊買下一座田莊。
為防被人認出來,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顧雲秋蒙面戴斗笠,稍做了一番喬裝——
結果那官牙的耳朵並不好使,遠遠聽他說話,沒往孩童的方向上想,只當他是大戶人家不好拋頭露面的「小姐」。
聽聞他們是想要買羅池山下的田莊,官牙態度熱絡,當即就帶人騎馬帶他們去實地看。
路過和寧坊前闕樓時,登聞鼓院前正好有人擊鼓鳴冤,高聲嚷嚷著說本年春闈的主考官、御史台的外侍郎主持科考不公。
顧雲秋一愣,將車簾挑開一道縫,遠遠看了一眼。
伸冤的似乎是一群人,為首敲鼓的是個穿著講究的書生。他捏著鼓槌,對圍攏過來的眾人振振有詞,說外侍郎監考舞弊、選人惟親。
御史台的侍郎官副一品,分為內外兩員。
內侍郎監察皇親國戚、宮闈禁軍以及京中官員,外侍郎則要對各州府的外官負責並查檢駐守各地的武將。
顧雲秋記得這個外侍郎,他在文皇后崩逝後,一直揪著舅舅幾年前上的摺子不放,說他是為一己私慾擁兵自重,更指摘徐家都不安好心。
因此,寧王私下在家罵過他好幾回,說他是無恥小人,根本不懂西北戰局,表面上是護著太子,其實在固執己見地害人。
——所以顧雲秋記得他。
撇撇嘴放下帘子,顧雲秋舒舒服服地靠回軟枕上:
看來作惡自有天收,真是活該。
馬車搖搖晃晃,很快到達了京畿西郊羅池山下。
官牙準備好的兩處房產挨著,只是分屬於兩個不同的村子:
一個是靠近羅池山的陳家村,村長忙著幫村民打井沒能趕到,只派了他十三歲的小兒子過來;一個是靠近大路的吳家村,村長倒是親自來了。
兩個莊子,顧雲秋都下車分別細看了看:
陳家村的田莊依山傍水,莊中房屋才蓋了五年、寬敞明亮,只是房屋占用了大量的土地,能用來耕種的田較少,而且大小錯落、形狀不規整。
吳家村的田莊交通便利,田地開闊方正,里面還新搭了瓜棚和馬廄,但剩下蓋房的就少,只有一間低矮的土坯房。
顧雲秋看完後沒有立刻決斷,由著官牙幾人跟在身後介紹。
那吳家村長要殷勤些,指了土坯房補充道:「您若嫌這屋子不好,我們村里年輕人多,都能叫來幫忙給您拆成空地的。」
相比之下,陳家村的少年就憨直些,問什麼說什麼,不問的時候就不說話、侷促地站在一旁。
顧雲秋不置可否,走出莊子看外圍,發現兩個田莊外都各自挨又挨著一處建築:
田家村的田莊旁,是一個破舊的小院,院中正升著裊裊炊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