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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從舟敢保證,雲秋從沒睡過這種床。
而且西北的天氣大異於京中,現下是六月里、初伏,白日有太陽的時候,溫度上升很快、比京城的三伏酷暑還難捱,軍中新兵多中暑也是因為這個。
可到了晚上、太陽落山後,氣溫又會下降很快,轉瞬間就仿佛到了寒冬,放在外面的水到子夜時分甚至會結冰,很多新人也不習慣、染上風寒。
看著坐在自己身上的小傢伙,李從舟搖搖頭,覺得這小笨蛋何苦來這一遭,吃虧受罪的。
不過人家來都來了,他再擔心這些也無用,只能暗中設想如何補救——讓雲秋回去他肯定不願意,那不如請烏影去買些合用的東西回來……?
他這兒想著,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雲秋藏身的那口箱子他在營中也看過不少,分明就是朝廷送補給的那種最普通的木箱。
現在仔細看看,外面也沒個標記什麼的……
他回過頭來、輕輕戳了戳雲秋,「你就這樣來的?不怕別人給你端錯了?」
「怎麼會?」雲秋露出看傻子一樣的表情,「我早跟烏影說好了!」
「……烏影?」
「沒想到吧?」雲秋揚起下巴驕傲地沖他哼哼笑,「我們關係可好啦!」
自從上次收到的信里夾有烏影偷偷藏進去的「告密」,雲秋私下裡可沒少給烏影寄好吃好玩的。
而烏影心領神會,每次李從舟給雲秋寄信,他都會偷偷往裡面添點東西,不是偷偷告訴雲秋李從舟受傷了,就是說據他的觀察李從舟喜歡吃什麼……
烏影寫得有意思,至少比李從舟那一板一眼的信有意思多了。
不過這一點可不能告訴小和尚,被他知道了,自己脖子上還不知道要被咬多少下。
雲秋捂了捂脖頸:還怪疼的呢。
許是提到了烏影,帳外忽然傳來了烏影的一聲咳嗽聲。
李從舟聽著覺著好笑,他還不至於小心眼到要跟烏影泛酸,於是便開口說讓烏影直接進來,結果烏影沒動,反而是又故意重重咳了幾聲。
——這就是明顯的提醒了。
李從舟一愣,忙給雲秋從自己身上抱起來,「有人來了。」
雲秋啊了一聲,也慌亂起來。
最後,在四皇子凌予權掀開簾帳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李從舟衣衫半開、神色慌張地坐在一口木箱上——
他看了一眼李從舟那線條分明的腹肌,然後響亮地吹了聲口哨。
「我說呢,烏影幹嘛在門口攔我,幹啥啊?不讓看啊?」
李從舟:「……」
「我要有你這樣的好身材,我天天露,」四皇子拍拍自己,「可惜啊,我不管怎麼練也沒有你這樣的好體格。」
他繞著李從舟和他身後的木箱轉了一圈後,意外地看見了剛才雲秋放在條案上忘記收回來的糖糕,「你……還吃這個?」
李從舟呃了一聲,「這個是……」
「誒?!這個是興慶府最好吃的那家糖糕坊的,很難買的啊?」四皇子拿起來,「我能吃不?!」
其實放在平時,雲秋給他帶的東西李從舟是從來不願意和任何人分享的,但現在拒絕四皇子總顯得怪異,他也只能勉強點點頭。
得到主人首肯,凌予權也不客氣,拆開了上面的封繩、打開油紙包就吃起來,他拿了一大塊塞到嘴巴里,整個腮幫都鼓鼓|囊囊的:
「哎?你還別說,確實挺好吃的!有品位啊你!」
李從舟挑挑眉,一疊油紙包里就四塊糖糕,凌予權當真是不客氣,挑出來的根本是最大那一塊。
他本來是不愛吃這種甜東西的,但看著凌予權吃這麼香他來氣,忍不住先將剩下那一疊收好,轉過身來就不客氣地搶過那個紙包。
「誒?」四皇子掌心一空,「……不是吧?你就給我吃一塊吶?」
李從舟睨他一眼,慢條斯理將油紙抱回去,那眼神似乎是在說——給你吃一塊已經很不錯了,要知足。
四皇子還從沒見過他這樣,偏偏頭眼中閃過一抹異色。
「殿下來做什麼的?」李從舟主動問。
「啊!」凌予權回神,像是這才想起來自己找過來的正事,「就是之前你不是說想要潛入西戎王庭嗎?那計劃太冒險,蘇先生和舅舅都不同意。」
李從舟點點頭,並不覺得意外。
上個月,他們在塔特湖俘虜了一位西戎貴族,為了活命,這位貴族交待西戎王城外面有一條密道能夠直通王庭的後花園。
那條道兒李從舟前世是見過的,當時徐振羽拼死守住了正面的戰局,由他們幾人帶兵從西戎王城背後的格斯山上衝下來配合兩面夾攻。
結果兩軍順利在西戎王庭內會師,卻無一人看見荷娜王妃和小戎王的身影,他們仔細搜尋了一圈後,才在後花園裡發現了那條密道。
等他們小心翼翼從密道中探索出來時,荷娜王妃已經聯絡上了各地的殘部,氣勢洶洶地帶著剩餘的八位翟王反撲。
徐振羽將軍留下斷後,也就是在這一戰上身負重傷,最終馬革裹屍。
他的戰馬也是一匹大宛名馬,背負著將軍的屍體返回大營後就守在主人身邊不吃不喝,七日後氣絕,也跟著葬在了徐振羽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