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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妃既未苛責曲懷玉,當然也不會為難他們,分別命人送了他們幾冊書,就請宮人送了他們出去。
曲懷玉本來也想告辭,結果正好小廚房的糕點小食做好了端上來,舒妃命大家都休息會兒嘗嘗,並專門命人來尋了曲懷玉。
那女史來得很低調,三言兩語就給曲懷玉帶到了舒妃這邊,兩位公主跟著淳嬪上樓用飯去了,舒妃就整好在這兒見見曲懷玉。
曲懷玉一進來就拜下了,「小民拜見娘娘,願娘娘千歲安康、長樂順遂。」
舒妃擺擺手讓身邊的嬤嬤扶他起來,「給小曲公子賜座。」
曲懷玉謝過舒妃,起身板板正正坐了。
舒妃瞧著他,少年人面色如常、一雙眼睛規規矩矩看著她,那黑亮的眸子很是純澈,像是某種從未見過人的小動物。
她掩面笑了笑,告訴曲懷玉,「本宮少時,曾因家中嫡姐排擠,被推下過城外的東明湖險些死了,最後是你娘救我起來的。」
曲懷玉眨了眨眼,然後陡然瞪大眼睛啊了一聲。
舒妃覺著這孩子有趣,剛才莽撞直言的樣子很像江小姐,這會兒懵懂的模樣又不知是像誰,「你母親她這些年還好麼?」
「回娘娘話,母親一切都好,這些年跟著父親在西南走幫槽生意,仗劍策馬、很是快意。」
「是麼?」舒妃笑了笑,「很像是你母親的性子。」
當年她被救上來後,嫡姐本想帶著鬨笑的婢女們離開,結果江小姐給自己的披風蓋到她腦袋上,然後一躍上馬攔住她們、挨個給揍了一頓。
她還從未見過嫡姐那般狼狽,嗚嗚哭著逃回家。
反是策馬立在馬上的江小姐揚鞭還沖她們喊話,說既是世家女子,那便應當懂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
然後江小姐親自給她送回舒家,面對舒家家主也是不讓半分,說既接了自家子侄來家住就要負責她的安危,做家主的不能平衡後宅就是無能。
她瞪大了眼睛,還從未見過這樣風風火火的厲害女子。
舒家眾人被她噴得是啞口無言,臨走時,江小姐還瞪了她一眼,說了句:「什麼嫡庶尊卑,前程是自己掙的,別一葉障目、拘束自己。」
也是因著這句話,她能一步步走到今日,成為皇帝的嬪妃。
舒家眾人如今見她都要敬著三分,她那位嫡姐更是自己作死、挑來挑去給自己找了個厲害婆婆,如今除了命婦進宮、其他時候根本不愛出門了。
舒妃想起舊事,搖搖頭笑了笑:「我倒羨慕你娘。」
自由自在、天地馳騁,聽說她如今的夫婿也是她自己挑的,而且還是自己披甲持|槍闖過去擄來拜堂的。
「母親在西南山中也常遇險阻,出生入死也是常事,」曲懷玉道,「不過外祖父說,這是娘自己選的,誰讓她少年時詩詞女紅樣樣稀爛……」
舒妃一愣,她身邊的嬤嬤們倒忍不住笑起來。
曲懷玉一點兒沒有背地裡揭了自己母親短的羞赧,反而很正經地給舒妃點點頭,「娘娘剛才說的那兩句話,小民很贊同——」
「話?」舒妃沒反應過來。
「選婿選賢、擇取高門望族固然重要,但公主自己的心意、夫婿的真心都是要緊的,說句僭越的話,小民倒覺得,若是待公主一心一意,又肯吃苦上進,便是五品小官甚至平頭老百姓又何妨?」
舒妃悶悶笑,這小傢伙倒是敢講。
她身邊嬤嬤有贊同有不贊同的,都別過頭去壓低聲音議論。
曲懷玉聽著嗡嗡議論神色也未變,只是靜靜坐在那兒,目光澄澈地看著舒妃。
舒妃對這話認同一半,選婿當然要選賢,也在乎情誼。可是世間圓滿事少有,能舉案齊眉、互相幫襯也是一種姻緣。
「那若真是平頭老百姓,這位哥哥要如何給公主衣食平安呢?」
他們這正說話呢,樓梯那邊卻忽然傳來一個姑娘脆生生的聲音,「難不成,由著公主府的嫁妝、陪嫁來養家度日、爭取功名麼?」
「五公主!您……」一個老嬤嬤的聲音傳來,見此情景她嚇得連連磕頭跪下,一疊聲地告罪,「娘娘,老奴、是老奴一時疏忽了——」
曲懷玉是面對舒妃而坐,聞聽人言他也沒回頭。
舒妃看著他,眼神讚許,這孩子說話是難聽些,但到底是個君子。
「思箏,這裡有外男在,您不該下來的,」舒妃看著站在樓梯口、穿著藕色襦裙的五公主,「快上樓去,這傳出去對你的名聲不好。」
「舒母妃,箏兒沒有見到他的臉,他也沒轉過身來看見我,我們之間隔著一丈遠,旁邊還有您和眾位宮人嬤嬤在,傳出去,能說清。」
「我只是聽聞剛才這位哥哥的高論,一時好奇罷了,」她沖舒妃甜甜一笑,「您就讓我問問吧?」
思箏公主十三歲,平日瞧著也是個性情沉靜的,沒想到私下裡還有幾分精靈古怪,舒妃想了想,便也允了:「行,難得公主開口,那懷玉你說說看?」
曲懷玉想了想,解釋自己剛才的話:「下五品的官員,若能娶得公主,其自身必有過人之處,若真上進,未來也能官運亨通。」
「平頭百姓也並非都是窮人百姓,自然有生財經營的門道,便是外面的田舍翁,也是家中有良田萬頃、僱工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