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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別時,顧雲秋沖蔣駿揮手:「謝謝蔣叔,將來有機會得空,一定請羅大叔到我們莊上一聚!」
蔣駿點頭,看著站在夕陽餘暉中笑得明艷的小世子,不知為何,忽然想起點心曾說的一句話。
點心說,他家公子人很好。
蔣駿揚鞭,看著京畿坦蕩通達的大道,忍不住笑著,在心底點頭。
而顧雲秋轉身剛踏上車凳,身後就來一個男子清亮而驚喜的聲音:
「世子殿下?」
他轉頭,在夕陽金輝中,看見個頭扎浩然巾、身披竹藤甲的男子。
由於逆光的關係,顧雲秋一時沒看清。
那人卻抱拳拱手,誇張地沖他一揖,仰頭、露出滿臉的笑:
「汾州轉運使蘇馳,拜見寧王世子。」
第029章
「蘇大哥?!」
顧雲秋忙轉身, 從車凳上跳下來。
靠近細看,蘇馳身上沒了酒味,雖然笑起來還帶有幾分痞氣, 但套在竹藤甲里的腰板筆挺,刮去那滿臉胡茬、人也看著精神。
「你怎麼……?」
「這不正好送批米回來, 才走出清河坊就看見了世子。」
蘇馳一邊說,一邊轉頭指了指遠處的豐儲倉。
豐儲倉在和寧坊東南,有倉房數百間,原是用來儲存漕運買來的米, 後來公田所建立, 就成了各地上繳糧餉的一個倉儲之地。
「這麼說——」顧雲秋高興起來, 「大哥你當真去捐了個押使?」
「可不?」蘇馳一仰頭, 扭身沖他擺了下胯。
顧雲秋這才注意到, 蘇馳腰帶上繫著一枚桐木雕花的腰牌, 上頭雲紋穿孔繞了皮繩, 繩孔下方篆文刻了個大大的「令」字。
腰牌的正面中央陽刻了汾州轉運四字,旁邊還有陰刻的楷書小字, 寫著當差人的姓名、籍貫,左下角則刻有隸屬府衙的大印。
見他看得這麼認真, 蘇馳好笑,故作惱火地錘他一拳:「好哇,原來你也不信大哥, 難道你真以為我會拿那七百兩去賭啊?」
顧雲秋嘿嘿笑, 他當然不疑蘇馳。
只沒想到他動作這般快,他們在雙鳳樓喝酒這事好像也沒過多長時間呢。
「行了行了, 天兒也不早了,」蘇馳擺擺手, 推著顧雲秋上車,「世子殿下還是快回去吧,別叫人見著傳出什麼話——」
他擠擠眼睛,「又挨祠堂一頓罰。」
顧雲秋:「……」
怎麼他挨罰這事,這麼廣為流傳的嗎!
見他面色尷尬,蘇馳哈哈大笑,拍拍他肩膀認真道:「單憑這點,哥哥也絕不辜負你那七百兩。」
顧雲秋摸摸鼻子,有點不好意思。
「回吧,」蘇馳終於正色,「真不早了。」
看看太陽確實快要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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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秋也不好耽擱,爬上馬車坐定沒一會兒,又挑起車簾叫蘇馳,「大哥這就要走麼?」
蘇馳站道邊揮手相送,聞言答道:「我住安西驛,還待三日,要等個同僚——」
顧雲秋喔了一聲點點頭:不是現在就走就好。
這一面太匆忙,他倒想再請蘇馳吃頓飯,聽他講講這幾個月里西北發生的事。
不過回王府這一路上,馬車也行進得並不順利:
出清河坊才拐上司貢橋,顧雲秋遠遠就看見了潮水般的人群泱擠在朝文院附近,南北向的魁星街和東西向的登科路都被堵了個水泄不通。
車夫本想調轉車頭繞道麗正坊,結果從車後擁來的人也不少。
沒一會兒,就給他們也堵在了司貢橋上。
在橋上做生意的小商販不得不收回了攤前支著的紙傘,捏糖人的師傅也急急撤下了插在攤位前的招幌。
「這是……?」
今兒也不是城裡趕廟會的日子吶。
「公子您忘了?」點心解釋道,「再過五日就是秋闈,朝文院在今日貼告分號,這是各縣考生在看自己的考棚呢。」
錦朝秋闈三年一開,與在京舉行的春試不同——秋考又稱鄉試,除京城外,各州郡的府衙所在地也能開場。
凡本省生員和監生都可應試,有時也與童子科並場。
京城應考的人數多,自前朝建興廿三年,朝文院就分別在東西二市各設貢院,東市的叫魁星院、西市的叫龍門閣,中以登科路相連。
在開考前五到七日,朝文院會在門口貼出告文,將分配好貢院的考生名單貼出來,並列舉說明今年可以帶入考棚的物件有哪些。
秋闈考三場,每場三日,都需提前一天進考棚。
能帶入考棚的東西不過筆墨紙硯、吃的乾糧,有時當任主考還會允許額外攜帶提神醒腦的香丸、驅蚊辟邪的香囊等物。
這些,也都要在朝文院門口的告文牌上看。
因接連的國喪和大疫,今年秋闈人數比往年多很多。
再加上並場的童子試,朝文院前的小廣場上人山人海,還挨擠著不少趁機叫賣佳讖點心、德物香囊的小販。
佳讖點心一般喚作桂榜頭魁糕、摘星餅,德物香囊里也多裝著金榜題名符、獨占鰲頭小木雕等,都是討口彩、求好意頭的小玩意兒。
反正乾等在車上,在某個販貨小孩經過時,顧雲秋叫住他,從他手上買了兩疊佳讖點心,又拿了兩隻取名鹿鳴的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