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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猶豫再三,磕頭拜謝後起身,一步三回頭地往堂屋方向走。
坐在原地的方錦弦沒看他,只繼續垂眸把玩著手中那一片柔軟的竹葉,像捧著世上最珍貴的玉器。
他靜靜坐在那兒,與普通人家的貴公子別無二致。
偏偏,屬下頻頻回頭看他玩竹葉,臉上表情也漸漸害怕起來。
他加快腳步往前跑,眼看就要邁入堂屋,背心處卻猛然傳來一陣撕裂的劇痛。
他踉蹌了一下,低頭卻發現自己胸前的布料上滲出了好大一片暗紅。
他掙扎著轉身看那個雙手交疊坐在輪椅上的男人,一口血含在喉嚨中,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緩緩地伏倒在地。
襄平侯方錦弦微微笑了笑,揚下巴指那具屍體:
「去問問夫人,她的『小寵物』還需不需要飼料。」
○○○
江南,天目山。
顧雲秋已足有三五日未出門,蕭副將擔心,過早時專門詢問,是不是身上有不爽、用不用叫大夫。
「不用不用,」顧雲秋捧著盛豆漿的小碗,「蕭叔不用,我就是天氣漸熱懶得動彈,沒生病。」
「那今日要出門看看麼?」蕭副將問,「南下的梅家塢、天竺山都是避暑納涼的好去處,或者世子想去錢江觀潮麼?」
雖未來過江南,但顧雲秋也知道錢塘江潮是在八月上旬。
現在才四月,他哭笑不得,「叔,真不用。」
蕭副將皺眉,審視地看了他一圈,「真沒事兒?」
「真沒事,」顧雲秋重重點頭,還放下碗站起來在蕭副將面前轉了一圈,「叔,我真是前幾日爬山累著了,不想出門,就躺兩天。」
「真不舒服就叫大夫。」蕭副將勉強信了。
「知道啦——」
顧雲秋坐下來喝掉他最後的兩口豆漿,想了想,又看著蕭副將補充道:「叔你要是悶得慌,也去附近走走轉轉嘛。」
蕭副將連連搖頭,「王爺命屬下寸步不離。」
顧雲秋在心中無奈一嘆,抿抿嘴,不說話了。
今晨醒來時,小和尚照舊昏迷不醒、額心滾燙。
也不知是他昨夜睡得不夠安分,還是小和尚病中也會踢被子,顧雲秋明明記著他夜裡醒過一次,醒來還給李從舟掖好了被子。
結果今天睜開眼,趴著的小和尚還是那麼齒|條|精|光地晾著屁|股蛋子。
顧雲秋隱隱有點擔心:總怕這麼晾著給加重了病情。
蕭副將見世子當真不打算出門,陪著吃過一回早飯後,就回到總管安排的小院中扎草靶、練箭。
等蕭副將走遠,顧雲秋才又吩咐點心去廚房拿一份清粥:
「有饅頭的話再拿兩個饅頭,別拿包子,小和尚不吃肉。」
「我曉得,公子放心。」
點心領命走了,剩下顧雲秋摸了兩個麻薯啃著往回走。
四月入夏,天氣漸熱,山中也漸漸有了蟬鳴。
顧雲秋聽著蟬鳴,邊走邊想事情,繞過月洞門後也未停步,踏上三級台階後,直接推開房門、邁步進屋——
堂屋是正南向的,房門打開後,明亮的日光剛好能填滿整間房。
顧雲秋嚼著最後一口麻薯,拍拍手上沾著的芝麻粒,再抬頭時卻在房中看著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透窗戶灑落的明媚陽光被窗檻分隔成幾束,像紡車上繃緊的金線般斜切在屋子中央,細碎的灰塵和光斑在金線上歡呼、跳躍。
而朦朧光影后,站著剛從床上下來的李從舟。
李從舟那日穿的僧袍被燒毀了,下身的褲子也破了好幾個洞,點心幫忙褪下來後就沒想到法兒處理。
最後還是顧雲秋拿主意——
乾脆全燒了,也不留痕跡。
等小和尚醒過來,直接穿他的就行。
李從舟站在床邊,身上還是沒多少力氣,手得虛虛扶著床架才能立穩。
屋內鋪滿的金色日光像是一重從天而降的金紗,在兩人中間隔出了一道模糊的屏障。
顧雲秋呆在原地看了半晌,突然背過身去、呯地一聲關上門:
「你你你怎麼不穿衣服?!!」
李從舟挑眉,敲敲床架示意顧雲秋回頭。
架子床的腳踏乾淨整潔,床邊的矮几和圓凳上也空無一物。
用眼神,李從舟反問他:你讓我穿什麼?
顧雲秋:「……」
他轉身,蹬蹬跑向東側房間找衣箱。
李從舟本想跟過去,但試了試後,發現自己現在連抬腳都費勁兒,便乾脆扶著架子床坐回去。
屁|股才挨著那柔軟的絲絹緞面,腳步聲就到了面前,他抬頭還沒開口,外衫內襯、褲子披風就一股腦、落雨般嘩嘩埋了他小半|身。
還有一件似乎是顧雲秋的寢衣,薄薄一件透著光,跟在紛紛落下的衣服雨最後,用近乎是飄的速度緩緩蓋到了他頭上。
李從舟:「……」
顧雲秋拋下這座「衣山」後就飛快背過身去,別著發絲的耳朵尖紅得像墜落在墨綢上的紅瑪瑙,透亮透亮的。
李從舟看了一眼,嘴角掛上點笑。
這小紈絝。
都男的,該有的地方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