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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他都貼花花、抹紅嘴唇,穿小裙子了。
總不好因為這些細節叫官牙認出來,功虧一簣。
蔣駿放下腳踏,先讓喬裝過的點心下車,然後兩人一左一右扶了顧雲秋。
時辰還早,天光侵晨。
上夜換值的小吏提溜著鑰匙,睡眼惺忪地走到門口。
見告文牌下站著的顧雲秋一行三人後,他張口沒再叫「世子」,而是雙頰緋紅、兩眼放光地喚了聲:
「小姐?」
見他如此反應,顧雲秋和點心都暗中鬆了一口氣。
只可惜,因喬裝之事耽擱了兩日,先前顧雲秋相中的那套小院已被賣了。
那官牙還傻乎乎將此事當成談資,一邊賠笑一邊奉承,「小姐眼光真好,前幾日寧王世子也是看中這一套。」
顧雲秋:「……」
他頓了頓,錯開視線看向其他掛牌,「還有和這類似的麼?」
那套小院在京城東邊的永固山川閣附近,隸屬永嘉坊,院門正對著豐樂橋,可謂交通便利、四通八達。
不過短短兩日時間,官牙內的鋪子更新也沒那麼快。
前面幾套官牙帶著去的,顧雲秋之前都看過;後面幾套新上的,卻有官牙用詞溢美、誇大之嫌——不是裝潢老舊,就是背陰、光線昏暗。
老舊的要額外支一筆翻修的銀子,背陰得更容易生霉、往後時間長了不好打理,都十分不划算。
看了半日,顧雲秋沒一套看上的。
那官牙小吏陪著走了一上午,見實在拿不下這位主顧小姐,便也撂挑子不干——藉口店上還有事,就在永嘉坊惠民河邊辭了顧雲秋主僕。
看官牙匆匆離去的背影,蔣駿皺眉開口道:
「屬下從前當車夫,倒聽說不少鋪子為了省那筆抽頭,都直接在門口掛『售賣』旗招。公……咳,小姐不妨在附近街巷逛著看看?」
這個顧雲秋知道——
在官牙賣房的人,大多是圖個方便,畢竟是朝廷官家的買賣,總不至於搶人房地契,或者耍心眼、昧銀子。
當然,官牙幫忙掛牌、介紹買賣雙方,中間也少不了賠笑帶路、辛苦遊說。所以,在官牙成交的房宅地產,都要被抽上三成漁利抽頭。
像顧雲秋先前挑的那棟小樓,二層臨街、位置好,樓後還帶個十尺見方的院子,要價就在六千二百兩左右。
其中,三成的抽頭還要再花出去幾百兩。
這點小錢在房價過千上萬的買賣里不算什麼,但若是售價本來不高的鋪子或家中有事急著換錢的,就會偏愛直接在門口掛旗招、字牌出售。
這樣能免掉官牙抽頭,價錢也更低。
但除了風險,還需大量時間一條條街巷、挨家挨戶去找,有時翻遍整個京城,也遇不上一家可意的。
雖有馬車,但進出店鋪、上下樓梯,顧雲秋也實在走得腿酸。
瞥眼看見旁邊有個分茶酒肆,他便邀了點心和蔣駿進去,「坐下歇會兒再走——」
分茶酒肆點茶、賣酒,也販售瓜子點心以及下酒所用的一應吃食。
店鋪高二層,一樓以青竹、墨簾裝點,供客人品茶;二樓木板搭建、隔紅綠羅帳的雅間,供酒客專用。
門口三級台階上,是扎了墨綢的青竹圍欄,欄杆之後直立三尺欄櫃,欄櫃左側又辟出一圈竹蓆,供茶博士坐。
茶博士一身青衫,笑盈盈跪坐在一條長案後。
案邊燒著一隻煮水的小炭爐,案上則置有分茶、點茶的一應用具:
執壺、茶筅、墨釉盞,茶匙、茶盒和方巾、醒木。
這是京中獨有的特色,茶棚的茶博士也司說書——在點茶、分茶的間隙里輕搖薄扇,與滿座賓客擺上一段。
襦裙曳地,又有斗笠遮擋,顧雲秋站在三級樓梯邊、輕輕提了提裙擺。
蔣駿將馬車交給店鋪的夥計後,轉頭看見這一幕,主動扶了他和點心。
只是,蔣駿身形高大,他就這麼站在樓梯上,很快擋住店內大半光線。
茶客們不滿,紛紛轉頭看過來,卻在見著顧雲秋時,紛紛驚嘆咋舌,連清談高論的兩個文人公子都停下了爭辯。
所以等顧雲秋小心翼翼放下裙擺再抬頭時,就被迫接受了整個小店的注目。
顧雲秋:「……?」
上前迎門的茶伯也頓了頓,眼中閃過驚艷后才堆起笑:「三位客官,是吃茶還是喝酒?」
「我們吃茶,要一壺渚山蓮葉,一碟箕豆、一碟破麻酥,再要百合蒸梨三盅,」顧雲秋一邊點菜,一邊摘下頭上的斗笠,「還有臨窗的桌麼?」
見這位小姐這般懂行,茶伯忙躬腰、伸長手臂相引:
「有有有,三位裡邊兒請——」
這間分茶酒肆也屬永嘉坊,在雪瑞街北段、快靠近北城門的地方,隔著惠民河與聚寶街相望。
臨窗的位置視野開闊,能將惠民河的兩岸風光盡收眼底,包括永固山川閣、豐樂橋和京北最有名的酒家春豐樓。
落座後,顧雲秋就把斗笠往旁邊一放,摘下面紗時,又聽得酒肆中傳來大大小小的低呼。
蔣駿皺眉,面色霜寒地瞪了眾茶客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