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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秋想了想,猶豫著開口問夥計他們鋪子裡有沒有《艷|春|情》。
到底是頭一回幹這樣的事,他第一次開口的聲音很輕,那夥計還沒聽清,重複著問了一遭,「您說什麼?」
雲秋臉微微熱了熱,看看周圍無人,才又加大聲量重複了一道。
夥計眨眨眼,瞧著他的反應瞭然笑,「哦呀,您要那書啊,來來來,裡邊兒請,成先生這套書可賣得緊俏,我們都專放小房間里賣呢。」
小房間?
雲秋瞥了一眼那個掛著神秘簾帳的屋子,心想:這樣才對。
他就說李從舟那般描述的書不應該擺在大街上公開販賣,他們都是男子還好說,要是一兩家的小姐走進來買書買畫,打眼就看見一片白花花、那成何體統。
夥計笑著給雲秋引過簾帳,第一回走進來的雲秋才發現裡頭別有洞天——和寧坊這間書鋪不愧是京城最大的,門帘之後竟然不是房間,而是一條迴廊。
迴廊上掛著各式各樣的名家畫作,不過都是,衣裳幾乎沒有的那種。
雲秋心裡掀起驚濤駭浪,面上卻端得很穩。
倒是點心跟進來看了一眼,就啊呀叫出聲,下意識地閉了眼。
夥計見怪不怪,許多客人頭回進來的反應都這樣,他笑呵呵頭前引路,還給兩人介紹,這些都是名家名作,一副售價少說五六十兩呢。
點心抖了抖嘴唇,也不敢細看那些畫的內容,只能那眼睛朝那些落款的小字看,確確實實還發現了好幾位書畫大家的閒章、私印。
雲秋看他家小點心
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好笑地轉身拉住他的手,跟著夥計快步走向迴廊盡頭的房間。
跟雲秋想的不一樣,房間很明亮,裡面也很寬敞。
跟外面的鋪子格局也大差不差,長案上擺著各式各樣的套書、冊書,還有好幾本是翻開來展示的圖冊、折頁。
打眼看過去,還真是貪嗔夜帳、風|月機關。
走到這,點心的臉已經整個燒紅,腦袋也深深埋到胸口,眼睛更是直勾勾看著自己的腳尖。
雲秋看了一會兒覺著這樣的點心有意思,便一時使壞沒說什麼,反而帶著點心在房間里逛了兩圈,東翻翻西看看,也看著了不少了不得的東西。
呀。
還可以這樣?
雲秋越看眼睛越亮:還得是文人,文人玩得才叫花。
不過他今日來的目的本來就是《艷|春|情》,其他的看個一兩本也覺得就那樣,拋開那些衣衫清涼、床上打架的內容,照舊還是痴男怨女的戲碼。
雲秋逛了一會兒就覺得大同小異,直接讓夥計指給他看《艷|春|情》的位置,夥計也不怠慢,直引著雲秋到房間內最高的一處書堆:
「我就說公子您是識貨的,若不是成先生最近忙著新作,大傢伙是定要催他續寫第六本呢。」
……好傢夥?
雲秋飛快地眨眨眼,怎麼聽這意思原來《艷|春|情》還不止一本,而且還已出到了五本之多?!
那這是什麼千古奇書?
夥計給雲秋引到地方,房間里很快又來了其他客人,聽那邊客人叫他,夥計就只能抱歉地給雲秋連連鞠躬,然後蹬蹬跑過去幫忙。
雲秋自己翻開來看了看,發現這書還當真是跟別的寫這類孟浪故事的人不一樣,他也不拘著是男歡女愛、書生狐妖神鬼。
反是上來就放出個大料,說是個富戶剛喪妻、就戀上個英俊書生,然後幾頁竟就是書生和富戶的繼室爭風吃醋。
再三頁,富戶狎上了繼室的老娘;又五頁,書生、富戶、繼室和青樓清倌、樂妓全部加入戰局。
那場面,厲害得雲秋都找不到詞來敘說。
他駭然地瞪大眼又閉上眼,心裡咚咚兩聲,直覺得這是開了眼界。
——外面的世界好厲害。
果然,他是書讀少了。
雲秋正在這兒兀自驚奇,突然有人從後伸出手拍了拍他。
「呀!」他被嚇得原地一蹦。
回頭一看,竟然是個笑眯眯的僧人。僧人的五官有些眼熟,尤其是那雙風流漂亮的眼睛,雲秋認出來:
「……明義大師?」
「小施主記性不差,」明義躬身做了個佛禮,笑,「正是在下。」
明義腋下夾著好幾本書,看樣子都是要買的,封皮上花花綠綠,倒是跟《艷|春|情》一般無二。
雲秋想到李從舟說的那些過往,看著明義那戲謔的眼神又看看身後那堆書,知道有些事情——是註定解釋不清楚了。
「來催第六卷 吶?」明義笑呵呵的,「還沒出呢,最近成先生忙著寫他的《貪嗔帳》,他這回想嘗試寫劇情,買帳的人少,可能正在犯愁呢。」
雲秋本想順著大師的話打哈哈,但轉念一想——他來這一趟也不易,不能就這樣空手而歸。
於是他咬咬牙,在心中對李從舟先道了聲:對不起。
然後,雲秋開口、臉不紅心不跳地解釋,「不是呢,是重新來補一套。」
「補……一套?」
「嗯,」雲秋一本正經,「前日世子看著我那套喜歡,順手就給帶去了西北,我沒得看了、只好今日來買套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