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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太后聽說桃子是兩個兒子一起摘的,那是笑逐顏開,樂得都合不攏嘴。
找宮人來給那粉嫩的大桃子切開了掰做四份,挨個賞了皇帝、寧王和惠貴妃。
桃子很甜,水分也足,太后看著九皇子也高興,便讓皇帝給孩子正經挑個名字。
「貴妃賢德,是念著你的頭疾不好意思催你,如今孩子一天天大了,宮裡宮外流言不少,你再不小九定下大名,叫人還以為他是失了聖心呢。」
馮太后這話是笑盈盈說的,但也隱含有一重敲打之意,皇帝忙點點頭,說了句母后教訓得是。
禮部挑選擇來的那四個字,意思倒都好,榕和椋都是佳木,樓意重屋、用在皇子名號上稍顯平庸。
而剩下那個標字,既可釋為高枝,又可做旌旗表率之解,傳出去只怕言官又要議論、朝臣又要揣測。
——本來黨爭就讓他煩心,不想因為給孩子定個名字再惹什麼紛爭。
所以皇帝思來想去,最後圈了那個榕字:
「『榕樹棲棲,長於少殊。高處林表,廣蔭原丘』,這是前漢楊孚詠榕之句,就叫予榕,可好?」
楊孚擅直諫,在嶺南學派很有名望,惠貴妃點點頭,太后也覺著是個好名字。
於是宮人紛紛跪下報喜,三陽公公也派了他身邊的小太監往禮部和宗正院去報信——給九皇子記錄玉牒。
眾人逗弄著孩子玩了一會兒,惠貴妃就藉口小兒貪睡,帶孩子先回去了。
剩下太后母子三人,倒在壽安殿西暖閣下坐,一道和樂融融用了頓午飯。
六月暑熱,這會兒又還在三伏天裡,皇帝這幾日也沒胃口,沒想在太后宮裡,有母后和弟弟陪著,倒是多進了半碗飯。
之後太后就要午睡,臨行前,她叫住皇帝,卻只是叮囑他讓他好好休息,這讓皇帝多少有些意外。
——他每次來壽安殿請安,朝堂政事上,太后總是要提醒他一兩句,這回竟然沒有。
還沒等皇帝反應過來,太后就先擺擺手回了內殿,給寧王跟他剩在這兒站著。
寧王笑著拱拱手,說他這就要告辭出府。
皇帝卻從後叫住他,「四弟今日若不急著回府,不如……陪朕走走?」
「既是皇兄相邀,」寧王笑,「做弟弟的,自然不敢推辭,皇兄請——」
皇宮就這麼大點兒地方,御花園逛來逛去也就那樣,所以皇帝帶著寧王到城樓上走了走。
他們自然地聊起來李從舟在宣武樓那場大比,聊了許多從前在王府的時光,最後又談及近日的朝堂。
「大學士讓朕覺著很陌生……」
或許是今日氣氛好,皇帝對著寧王終於吐露出心聲,「從前他們都是襄助我們的賢臣,如今怎麼會變成這般醜陋的模樣?」
寧王聳聳肩,高門望族出來的文臣,從來都是如此:前漢衛皇后之死,不就是捲入了儲君黨爭;唐太宗李世民諸子變成那樣,不也是因為文德皇后早亡。
外戚干政專權,再加上黨爭……
寧王搖搖頭,作為臣子、作為弟弟,他沒法指摘皇帝什麼,但是卻能藉機給皇帝引入局內。
他們這會兒已經走到了青平館附近,這里是朝廷畫院、雅齋,裡面有許多宮廷畫師和文人,琴棋書畫俱全。
寧王便主動相邀,「皇兄別想那些了,不如我們進館對弈幾局,也算個閒趣兒?」
皇帝倒很久沒下棋,這會兒寧王一提,他當真有點技癢,於是點點頭,吩咐人準備下去。
這邊兩人擺開黑白子,那邊五公主思箏也順利登上了御苑湖心島,遞上太后的牌子,給島上的若雲公主接了出來。
若雲公主自從還朝後,就再沒跟人說過一句話,先時皇帝給她安排在西宮裡的望月居,後來又挪動到廣陽殿,最後實在無法,只能給她軟禁到湖心。
思箏公主裝出一副傷心的模樣,上島後也不管若雲公主搭不搭理她,只是一口一個姐姐地喚著。
「長姊,你不知道,我真的好不甘心。」
「你知道的,我和四姐姐年紀相差也不大,怎麼她就可以嫁給大將軍,我只能配個小商販呢?」
五公主唉了一聲,點出重點:
「肯定是因為我生母位份不高的緣故。」
若雲公主因為不願開口,五公主進來她也只能這麼聽之任之地看著,沒法叫宮人給她請出去。
一開始她只是覺得這個十四歲的小姑娘聒噪,她的話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直到這句——「生母位份不高」,才讓若雲公主臉上稍有了表情。
她回頭看了五公主一眼,而後又飛快地轉過頭去。
五公主卻還在滔滔不絕地訴說著她對四公主的「妒忌」,說著舒家作為高門望族欺負她和她母親。
其實若雲公主若是細看,肯定能發現她這妹妹眼中閃著興奮的精光,但她被拘的時間久,加上不和人說話,反應也就慢了些。
而思箏公主這邊,其實心裡是滿滿的歡喜。
嫁給曲懷玉後,這位小曲公子當真是如他承諾的那樣,帶著公主去了好幾處商道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