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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屠看著那一包銀餃子已經傻了眼,再看雲秋如此誠懇,黢黑的一張臉上也露出了一點尷尬,他撓撓頭,「我……」
「您想驗就驗,做生意嘛,大家都圖個心安。」雲秋道。
他都這般說了,胡屠本來心裡也有疑惑——十八兩銀子不算少數,眼前這位小老闆說拿出來就拿出來,眼睛都不帶眨一下,可別說是作假騙人的。
「……驗驗驗!」胡屠蹬蹬邁步走出來,找了常年在豐樂橋上賣糖人的老闆借了杆稱,這幾日天冷,老人不做糖畫,大多都是散稱糖。
老人站在附近看熱鬧,倒是樂呵呵借給了他。
胡屠戶抖落抖落那杆稱上的糖碎兒,借了雲秋他們店裡一張椅子,將那一包十八兩的銀子全部從布包中倒出來,挨個上稱。
看著分量都足,他又不放心地都拿起來來捏捏咬咬,最後有點驚訝地宣布,「……竟然都是真的。」
雲秋聳聳肩,「這樣,我們和客人您,都能放心了。」
胡屠戶其實今日來贖買這件青白狐襖,各中是有些緣由——他成家早,妻子也是京城人士、跟他算是青梅竹馬一道兒長起來的。
胡屠戶的妻子姓何,是個落魄秀才的女兒,與胡屠這般衝動莽撞的性子不同,他的妻子何氏是個非常溫婉和順的人,平日還總是勸著他少發些火。
可惜何氏命薄去得早,一兒半女都沒給胡屠戶留下。旁人都以為胡屠過幾年肯定會另娶的時候,胡屠卻將何氏的爹娘都接到自己家中養贍。
何秀才前年上大疫死了,胡屠還親自披麻戴孝,給老人家買了上好的棺木、置辦風水寶地送終。
現在胡屠家裡就只有他和何氏的老娘兩個,那老人家身體不好,前幾日用的藥里有一味稀缺的名貴紫參正好要十數兩銀子。
胡屠的存錢不少,但前年上替何秀才辦喪事花費不少,後來又給老岳母治病用掉不少錢,一時拿不出這麼多的足數。
想著救人要緊,胡屠戶就只能將家中這青白狐襖給暫時當了,換成救命錢給何老娘買了紫參,等老人家吃了藥身體漸漸好了。
胡屠又賣了幾日豬肉,總算湊夠了贖買的六兩銀子。
這一件青白狐襖,其實是何氏在世的時候給胡屠親手縫製的,她念著自己在家也幫不上丈夫什麼,就擔心他大冬天在外面買肉挨餓受凍。
但縫好之後,胡屠戶看著這襖子喜歡,也不捨得天天拿出去穿。再說他剁肉的時候肉沫飛濺、沾上去也不好洗,所以總是過年休息那幾日才穿。
等何氏去世,這青白狐襖,胡屠戶更是愛惜異常,若非何老娘實在病得兇險,他也不願意拿妻子縫製給他的衣裳出來典當。
雲秋弄明白前因後果,自然更再次承諾,一定會幫他找到這件襖子。
「您就放心拿著銀子回去吧,也希望老夫人身體康健。」
胡屠戶抱著銀子,偌大個漢子看著雲秋竟然眼眶有點紅,他憋了半天說不出什麼來,最後只是沖雲秋一拱手,然後抱著銀子、大踏步走了。
剩下圍在恆濟解當門口的百姓也紛紛議論著散了,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雲秋才招手叫來解當行里所有的夥計——
小鍾、張勇兄妹還有那兩個護衛,馬直不在,就容後再說。
雲秋先解釋了自己剛才這般做的幾重考量,然後讓那兩個護衛大哥往後一定要警醒,畢竟是丟一賠三,難保有人不會在重賞之下生出歪心思。
護衛們點頭稱是後,雲秋就叫他們先回去輪值,這拿錯當物的事,其實和他們也沒多少關係。
護衛離開後,雲秋又看著小鍾,問了他那件前漢犀珀舊陶的結果。
小鍾搖搖頭。
前漢的東西流傳下來的不少,但保存這般完好的陶器世所罕有,小鍾其實第一眼看過去覺得有些假,但他不好擅專,只能帶客人去藏館。
這選擇無可厚非,但還是多少欠考慮。
柜上的大掌柜馬直不在,按理來說小鍾是不好隨便離開外櫃的,不過這些都是巧合,雲秋無意怪他。
雲秋讓小鍾先去柜上看著,只留下張勇兩兄妹在後院裡。
小鍾一走,張昭兒就突然上前一步,「東家,這件事情全都是我的責任,跟哥哥沒有關係,您要罰就罰我,昭兒沒二話!」
雲秋眨眨眼,看著眼前比他還矮半個頭的小姑娘,莞爾,「你哥哥剛才也是這般同我說的。」
張昭兒一愣,半晌後抬頭看了眼雲秋。
「怎麼我平日是太兇了麼?」雲秋問,「你們一個個的,都想著我要罰你們、要趕你們走,這又不是什麼特別大的錯。」
「可是……」張昭兒在心裡嘀咕一句:拿錯東西還不是大錯?
雲秋搖搖頭、示意她噤聲,先轉頭看著張勇問他,「張大哥,我先來問你,若當時你沒有去休息,而是留在外柜上,見著老人過來,你會去內庫拿東西嗎?」
張勇想了想,下意識答道:「我會請老人在柜上等一等,然後回到後院請昭……」
提到妹妹名字,他一愣後頓住了自己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