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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平侯府本就位於西川城的西城牆盡頭,再往西北,就是樂源峰,看來方錦弦也提前想好了退路。
剛才天色暗,方錦弦並未注意身後的船隻。
這會兒月光皎皎,他無意中一瞥,卻忽然發現跟在後面的船不知什麼時候落下了一大截。
而且,船上的四個影衛全部不見了蹤影,聯想剛才那幾聲水響……
他一下緊張起來,拍了拍身邊影衛肩膀,「夫人那邊怎麼回事?!你的人呢?!」
方錦弦身邊這位是侯府影衛新晉的頭領,原本那位辦事不力,半個月前被方錦弦殺了,屍首都餵了鱷魚。
他擦了把汗,極目遠眺,卻只能隱約瞧見柏夫人一個背影,「夫人你怎麼樣了——?!」
他揚聲詢問,「需不需要幫……」
一句話還沒說完,方錦弦就啪地重重給了他一耳光,「還問什麼問?!還不趕快劃回去?!」
柏氏有著身孕,那裡可還有他的寶貝兒子。
影衛手忙腳亂往回劃,柏夫人聽見聲音回頭,看著那艘疾速朝他們划過來的小舟嘖了一聲:
這月亮出來的,還真不是時候。
遠處西川城內廝殺聲不絕,樂源峰上也亮起無數火把,但暗渠連通的潭水是在城南的勐虎林。
這林子是專門養了叢林灌木用來狩獵的,外圍一圈高樹少說也有上百年,外面的人若不注意看、根本注意不到這邊。
柏氏搖搖頭,轉身站起來重新挽了腦後烏髮——不再是漢人婦女的雲鬢,而是用簪盤了個向上的靈蛇髻。
她給曳地的裙擺拉高繫緊,然後一邊挽手上的廣袖一邊轉頭對雲秋道:
「坐穩了,怕就閉上眼睛。」
打架雲秋倒是不怕,就是……他偷瞄一眼柏氏隆起的小腹——都說女人有孕產子是過鬼門關,柏氏這樣,他還真有點擔心她。
正想著,前面忽然傳來錚地一聲——
雲秋抬頭,只見柏夫人不知從哪摸出把銀質小刀,翻手就毫不留情地在自己腕上割了一下。
新鮮的口子很深,滴滴答答湧出不少鮮血,柏氏卻像是不會痛一樣,反而臉上掛著冷笑、故意抬手讓血珠落到水裡。
這下才真是給雲秋嚇著了,要不是怕翻船,他都要從小船上蹦起來了:「夫人你……?!」
柏氏卻不以為意,只哼笑一聲,「不都怪你家那蠢男人,要有骨哨,我何至於這般叫我的小可愛?」
……小可愛?
雲秋舔舔嘴唇,直覺告訴他待會兒要看見的東西肯定一點兒也不小,更不會可愛。
畢竟——
上次這麼用這種語氣給他描述什麼可愛東西的人是烏影。然後,他就被迫跟一隻毛茸茸的六眼大蜘蛛對視了三個瞬間……
想想柏夫人西苑裡的那些東西,雲秋確定一定以及肯定:柏氏叫來的東西必然能給他嚇暈。
所以他吸吸鼻子俯下身,一邊給月琴緊緊護在懷裡,一邊閉上眼、用手死死摳住船板。
柏氏的血流入深潭裡,不一會兒就詭異地在他們小舟附近形成了一道長長的血線。
血線一直蜿蜒曲折到他們出來的暗渠方向,而後,雲秋就感覺到身下的小船晃了好幾晃。
水面上傳出咕咚咕咚冒泡的聲響,聽上去就好像是某處大鍋里的水燒開、沸騰了一樣。
雲秋俯身、乖乖閉著眼睛沒看見,但柏氏站在船頭卻很清楚地看見了,順著血線慢慢從暗渠爬出來的、她豢養了少說十年的食人鱷。
載著襄平侯的那艘小船也近了,影衛和方錦弦還不明白狀況,柏氏看他滿面焦急的模樣只覺可笑荒唐——
「夫人你沒……啊?!」
眼看兩艘船的距離近了,船頭的影衛站起身、正準備施展輕功躍過來,結果才起身,那深潭之中就突然竄起來一隻鱷魚。
那鱷魚一下咬住影衛的腿,給他瞬間就拽到了深水裡,水面上就咕嚕嚕冒起來幾個大泡,然後就是一灘猩紅血水。
剩下幾個影衛都嚇了一跳,兩個划槳的也急忙握緊了手中木漿當武器,滿面戒備地看向水裡。
方錦弦皺皺眉,半晌後,審視的目光停留到柏氏受傷的腕子上,那一連串的血跡,讓他瞬間黑了臉。
不似幾個影衛,到這會兒腦子還不清明,方錦弦只看柏氏一改往日冷漠、雙眼中閃著攝人精光,他就明白了:
「夫人高明,倒委屈你藏了這麼多年。」
大概是明白自己大勢已去,方錦弦反而放鬆下來,雙手往後一撐,泰然自若地看向柏氏——
「讓我猜猜看,夫人其實是那三個苗寨、烏昭部的族人,多半——還是族長的親眷?」
柏氏冷笑一聲,不想應他的話。
遠處又是轟地一聲,西川城的城門洞開,不少受驚的百姓從四扇城門中跑出來,瞬間整片勐虎林內也充滿了不歇的哭喊聲。
馬蹄噠噠,兵甲鏗鏘。
隱約還能聽見遠處傳來的吆喝喊哨聲——是西川城的士兵在讓老百姓不要驚慌,官軍不會傷害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