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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秋筷子上夾著的肉都啪嚓一聲掉地上了。
李從舟更是哭笑不得,他轉身給地上跪著的小田扶起來,「……看來確實是我疏忽了,不過賜名,怎麼跟我要吃了你似的?」
他上下打量小田一番,思忖應當如何給他定名。
小田的原名叫大壯,這名字比點心的本名好些,卻也不是什麼好在寧王府這樣的地方叫出口的,因而府上眾人平日喚他就多叫他的姓。
李從舟想了一會兒,開口道:
「前唐有詩云:『曾看輕舟渡遠津,無風逐岸不經旬』,往後你就叫『遠津』吧,正好與我的名字相合,往後人也不會輕慢了你。」
寧王和王妃點撥了他,往後官場行走、身邊確實需要有個伶俐人,而雲秋開玩笑說這句話,也正好給他做了筏子。
小田愣住,萬沒想到他今日的好運還沒結束。
他是點心的同鄉,身世比點心稍好些,爹娘去得雖早,但還有親祖父母疼著,後來他長到十一歲二老去了,村里族正可憐他,才給他托人找了差事。
輾轉幾回到了京城,最後因為辦事手腳利索、人老實,也就被寧王府的管家挑中,進了王府做了個普通雜役。
他比點心小上幾歲,剛進府的時候、因同鄉之故就受過點心照拂。如今能到世子身邊伺候、更得到賜名,簡直是他從不敢想的富貴。
小田暗中掐自己的腿一把,決定:往後今日就是他第二個生辰了!
「遠津?」雲秋在旁喃喃念了一道,「挺好聽的,而且有那句詩做引,滿京城裡都會知道你是世子的小廝,不錯不錯,是個好名字!」
小田、或者說現在該喚遠津了,又跪下給李從舟磕頭:「遠、遠津謝過世子賜名!謝世子大恩!」
然後他撅著屁股挪了挪,對著雲秋也磕了一個,「遠津謝過雲公子。」
雲秋瞅著他好笑,站起身過去給人扶起來,然後趁著李從舟不注意,偷偷湊過去在遠津的耳畔小聲嘀咕了兩句。
遠津一下漲紅了臉,然後點點頭嗯嗯兩聲。
他們的行為在李從舟這裡都是孩子行徑,一點也不好奇雲秋給他的小廝排揎了什麼。只站起來自給雲秋布了菜,然後又轉向點心問他吃過沒:
「沒吃就坐下來一起。」
若沒李從舟在,點心是敢和雲秋同桌吃飯的。
可現下就算他敢坐下,旁邊站著的小遠津看著像是立時三刻要暈倒一般,所以事還是要慢慢來、急不得。
點心笑了笑,「世子和公子說話,我們就不擱這兒添亂了,我還是帶遠津下去吃吧?」
李從舟皺皺眉,最後只嘆道:「也罷,你們去吧。」
點心這才笑著領了遠津出去,還貼心地替他們闔上了門。
等兩個人下樓梯的聲音消失,李從舟才雙手交織地杵住額頭,臉上的神情看上去有點鬱悶。
——小時候雲秋見了他就跟看見煞神一般,他才說一句話,雲秋就被嚇得險些從報國寺後山的雲橋上摔下去。
現在,自己身邊的小廝也怕他怕成這樣:
不過說是一起坐下吃個飯,人就嚇得臉都寡白了。
他自問自己是沒一點兒苛待小田,不過就是前世今生都習慣了親力親為、不習慣身邊有人伺候罷了。
怎不見烏影和西北軍營里的士兵這樣?
李從舟這正鬱悶呢,眼前卻忽然冒出半個腦袋——
雲秋眨巴著他還有點浮腫的柳葉眼,「想什麼呢?飯菜都要涼了。」
李從舟嘆了一口氣,轉頭扒拉兩口飯菜後,還是忍不住開口問,「我看上去很像個惡人,是不是?」
雲秋難得瞧見李從舟這般鬱悶,便故意拖長了聲逗他:
「這個嘛……」
李從舟停了著,眯起眼睛來橫著他。
雲秋故作高深地想了一會兒,然後突然嘻嘻一笑掐了李從舟的腮幫子,然後湊過去親了親的眼睛,「看著凶,其實你人最好啦!」
李從舟撇撇嘴,最終只是拉下他的手,輕嗤了一句:「……沒個正行。」
雲秋瞅著他樂,回去捧起碗來大口吃飯。
可不是呢?
小和尚最心軟,只要認真纏一纏,就能討得他的好。
這個也是雲秋剛才悄悄與遠津嘀咕的,他告訴那小廝,別看李從舟生得凶、話還少,只要你辦事得力、多放下身段哄哄,人不會真計較什麼的。
今日的飯菜支浦村的孟氏、曹家村的康氏一起準備的,因為酒樓開張在即,這兩位廚娘也常來錢莊上與曹娘子切磋,一來二去,雲秋乾脆讓他們和山紅葉一樣,住在後巷新辟的院子里。
孟氏是寡婦,來去自如。康氏雖是未嫁之女,但年紀二十又三,在旁人看來早成了老姑娘,她和家中斷得乾乾淨淨,倒是來住著也方便。
曹娘子會的菜式多,孟氏的清炒拿手,康氏總能琢磨些新菜式,其中也有些旁人沒有的巧思,三人配合默契,將來酒樓開張也順利。
雲秋當著李從舟的面,不吝地誇了一道:「可惜今日畢夫人不在,不然真要拿她釀的好酒招待你,可香可好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