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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這麼一個兒子,」王妃聲音冷了,「讓他別錯了主意。」
護衛領命去後,嬤嬤也勸了一句,「夫人彆氣壞了身子,世子年少,府里這些人不過是想謀個出路,順哥是心術不正,但害人是不敢的。」
王妃搖搖頭:馭人之術,選賢用能。哪個高門大戶沒有腌臢事?
她倒盼著順哥只圖利,但就怕他的野心不止於此。
如今就已讓寧心堂的小廝圍著他轉,將來等她和寧王百年後、顧雲秋繼承王府,順哥又有他爹管事的背景在——
這王府還指不定誰說了算呢。
王妃看著日暮夕陽:確實是,該重新給顧雲秋找個人了。
……
那邊發落了順哥,顧雲秋這邊正抱著小碗吃得起勁。
王妃進來見他進得香,忍不住湊過去彈他腦門一下,佯做不滿道:
「呀,秋秋吃獨食哦?」
顧雲秋立刻將小碗推過去,淺淺的牛乳里還泡著櫻桃兩枚:
「……那阿娘吃。」
王妃有心逗他,看看小碗更皺起眉,「秋秋給阿娘吃剩東西?」
顧雲秋一愣,抬頭見王妃眼含笑意,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尋他開心。
怎麼這樣!
顧雲秋惱了,伸手扒拉回小碗、氣哼哼吃個精光。
「噗——」王妃笑出聲,卻還故意和身邊嬤嬤對視一眼,拖長聲道:「《禮記》有云:『餕餘不祭』,又言:『厥明,婦盥饋,舅姑卒食,婦餕餘』,怎麼,秋秋是要和阿娘論這個?」
「……」
這話,顧雲秋真沒法接。
禮記里那些規矩在他看來就是老古板而不講道理:
憑什麼做菜的新婦連桌都不能上,還要餓著肚子等人吃完,才能去吃別人剩下的東……
等等,顧雲秋突然一個激靈。
他下意識往懷裡掏了掏,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救、救命!
他他他……他剛才把自己吃剩的桂花糕塞給李從舟了!
顧雲秋飛快眨眼。
半晌後,腦袋咚地磕到桌上:
完了呀,李從舟該不會以為他是個變態吧……
與此同時。
一牆之隔,僧舍外——
身著灰色僧袍的小沙彌正捏著鼻子給茅房裡的師兄遞紙。
明義臉色蠟黃、兩股戰戰,心裡罵那賣烤肉的老闆祖宗十八代:
他就說那肉味道不對,老闆偏說他是和尚不懂行,還吹噓那是西域來的駱駝肉,有點酸味很正常。
呸!正常個鬼!明明就是餿了的普通羊肉!
聽著茅坑內淅瀝瀝水響,李從舟掩緊口鼻又退兩步,想起顧雲秋塞過來的一包桂花糕,他的眼神又冷三分:
小紈絝不安好心,塞過來的桂花糕,果然有問題。
第008章
明義上吐下瀉折騰了一夜,也害李從舟一宿沒睡。
由此,圓空大師還是知曉了明義下山犯戒一事,震怒只余,本想讓他到戒院領二十棍,又看他身子虛,只好許他先養病。
等養好了,就去領戒棍、再上山頂摩崖石壁禪修半月,以思己過。
至於李從舟知情不報,圓空大師念他年紀小,只口頭說兩句,還要他次日隨寺監下山,給明義帶些藥。
寺監是循例去京中布施,要去慈幼局、濟民坊兩處,方向上與李從舟要去的藥局並不一致。
不巧這日藥局義診,門口排隊抓藥的人多,寺監怕誤了正事,便和李從舟約定分頭行事,午時再相約和寧門外闕亭,然後一起回寺。
李從舟排在隊伍里,沒一會兒街上就傳來兵甲鏗鏘聲——
一群披重枷的犯人從含光門入,他們一行十個為伍,由重甲持槍的士兵押解著走向刑獄,
李從舟瞥了一眼沒太在意。
倒是他身邊的百姓因干站著無聊,紛紛議論起來:
「這就是西南那批亂黨吧?勾結蠻人殺了招討使欲自立為王的。」
「是哦,叫烏什麼來著……?」
「烏昭部!」
「對對對,就是烏昭部!誒等等、不是?我之前聽我家那口子說,這個烏昭部不是還跟我朝聯姻麼?襄平侯不還娶了他們部落的公主……」
「去去去,什麼公主,一個邊境小部落罷了,也配叫公主?!我看這聯姻從一開始就有陰謀。」
……
聽到這兒,李從舟眉頭一沉——
烏昭部,這不正是烏影的部落?!
他轉身極目,果然在人群中看見一個皮膚偏黑、個頭高挑的少年人,他容色冷漠,一頭蓬鬆捲髮下,左頰上有一枚熟悉的盤蛇紋。
真是烏影。
李從舟往那邊跟了兩步,目光緊緊盯著少年。
烏影是他前世的暗衛。
他們初遇在西北戰場上,彼時他是率部奇襲的副將,而烏影是被西戎貴族買去淫|辱的帳帷奴隸。
夜襲那晚,他殺入西戎守將的營帳,才一劍將對方扎了個對穿,拔劍抬頭,就意外地在重重紗帳後,看見個被鐵鏈困在床|上的青年。
只可惜……
那時烏影已被剪去了舌頭、根本沒法開口說話,會寫的字都是苗文,整個西北沒一個人能看懂。
他們之間的交流,一直停留在一些簡單的手勢。
李從舟看得出來烏影恨西戎,但卻不明白他為何也很討厭中原人。除他之外,烏影對所有漢人的態度都是冷漠而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