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頁
素日村子裡紅白喜事辦酒,都是由這位掌勺,也算是知根知底、精於庖廚一道的。
只是他家裡家眷太多,若都帶到錢莊上、只怕安排不開,平白添許多挑費。
第二位是位遠嫁過來沖喜的寡婦娘子,姓鄭,成婚的時候才十四五歲,病秧子丈夫沒撐過兩年死了。
因而很被婆家嫌棄,來應徵的時候是由山神廟的主持作保,說她這些年一直在廟上住著。
鄭娘子的本家是開食肆野店的,也是家中遭了疫禍才流落沖喜,如今是二十六歲。
第三位的生日在正月里,來應徵的時候剛及冠,姓吳,叫吳龍,是隔壁吳家村的,只請來一位老木匠師傅作保。
那老木匠師傅看著萬般不情願,話都是吳文龍自己說,說他是村中孤兒、從小爹娘得急病死了。
小時候都在村上混事也沒個教養,後來跟著木匠師傅們學藝也沒學成,機緣巧合到前頭食肆幫忙才發現自己善於庖廚。
「他們三位的手藝我們都嘗過,也請陳婆婆過來評了,陳樂是本村手藝,會的東西多,飯菜也香。」
「鄭娘子是南方人,麵食差著,但會很多精緻的蘇樣兒菜,手巧、會雕花。」
「吳龍擅長小炒,而且做菜很快,經驗上是差些,但他能點茶、會炒糖栗子,看著是討過生活的人。」
雲秋歪歪腦袋,其實聽完賀梁介紹,他心中就已經有了決斷,只是還想再親自見見這三人。
賀梁會意,立刻出去請。
陳樂住得近,來得最早,進來一看就是個面相和善老實,但身體微微發福的中年漢子。
之後到的是那吳龍,二十歲的人,圓臉圓眼鏡,面上看著精明,但身上的衣衫破舊、膝蓋上還打了補丁。
最後是山神廟的廟祝帶著鄭娘子匆匆趕來,兩人走得很急,掛了一頭一臉的汗,見著外男是正了衣冠才走進門。
鄭娘子包了頭巾,身上的衣衫很素淨,頭髮只用根用舊了都盤包漿的木釵子固定,人也不愛說話。
雲秋看看他們三人,照舊是問了些相看幫廚的問題,最後又問他們所盼的薪奉、家眷如何安置等。
薪水上三人要求的想差不多,對於雲秋來說盡在毫釐。只是那陳樂揣度他的心意,拍胸脯保證不會帶家眷去。
而鄭娘子心有顧慮,她一面記著自己是寡婦、心有顧慮,一面又想離開陳家村、到外面自在過日子。
雲秋想了想,先叫賀梁給三人都請到旁邊的堂屋裡陪著寬坐,然後留了點心下來商量選用。
私心裡,雲秋一開始是想給鄭娘子機會。
畢竟他們鋪子上原本就是廚娘打點,女子在置購菜品的事情上心細,也懂得儉省,不用他太操心。
但如今見了這位鄭娘子,雲秋又覺著不大合適。
曹娘子的父親是屠戶,也便是高門大戶看不上的事末業人,所以家門裡沒那麼多規矩,對女兒也寵。
如此造就了曹娘子樂觀積極的性子,待人接物也是周到大方,鋪子上老老小小那麼多人,她都能應付。
可這位鄭娘子明顯不同,她來陳家村時年紀小,又是沖喜來的,難免受到公婆規訓。
單看她被公婆這般苛待——不能居住在家、只能借居山神廟內——卻還堅持內婦不見外男那套,就可見一般。
這樣的女子規矩是規矩,只怕和鋪子裡的大家處不到一塊兒,鬧起來大家都彆扭。
至於那陳樂,雲秋一開始就沒想雇他。
倒不是因為他家裡的家眷多,而是他能在陳家村上辦紅白喜事,必定已經積累了村中人望。
這樣的人請過去好吃好喝地待著當大師傅是可行,但只是做個普通廚工,恐怕是不能長久。
兩廂相權後,竟最後剩下這個吳龍。
因著早前吳村長那件事,雲秋對吳家村的人多少有點敬謝不敏,可今日看了吳龍,又覺得他也還成。
少年成孤,性子雖野卻能吃苦,人也機靈聰明,至於行事作風,這些都可以後天教導矯正,倒不妨的。
只是選擇吳龍的話,也得有能說服另外兩人的理由,否則像陳樂這樣鬧起來——賀梁他們在村子裡也不好做。
而且那位鄭娘子,雲秋也想拉她一把——好好的姑娘,沒得在村里這麼埋沒了,活守著那些虛禮做什麼。
雲秋的這些看法,點心也很贊同。
「對了公子,」他還想到一事,「前日宴春樓的老掌柜不是過來托您找人麼?您看這位陳樂先生……」
宴春樓的老掌柜,和雲秋也算是有些前緣。
當年梁王世子幾番挑釁,雲秋在宴春樓里作弄了他好一遭,平白讓老掌柜大賺一筆。
後來梁王世子被皇帝申飭、責罰,老掌柜也瞧出點門道,這些年愈發地親近雲秋。
他們樓里上個月接連辭工了兩個廚子,不是想要還鄉養老,就是家中老母重病。
老掌柜不知打哪兒聽著雲秋招過廚工的事,帶著禮來拜訪過雲秋,想請他幫忙引介。
「便是從您指頭縫裡漏出一兩個人來,也夠我們樓里胡亂應付的了。」
雲秋連連拱手,「您太客氣了,宴春樓可是京城四大名樓,我這兒又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