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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個小學徒被他這般認真的態度弄得誠惶誠恐,回去稟明自己大師傅後,那些藥師、掌柜和老闆也汗顏,又帶著東西來酬謝陸商。
一開始,幾家大的藥鋪、醫館老闆並不相信善濟堂會如此好心。
他們拿著行軍散和避瘟丹的藥方後,專門派人高價往碼頭船工手上購得兩份善濟堂自己制好的藥包和膽瓶。
請來道實藥鋪、毛|家生藥鋪和保和藥局三家的大師傅仔細辨認,竟然發現裡面的用料和陸商給出的方子一模一樣:
多一味不多,少一味不少。
那幾位老闆面面相覷,皆是羞愧地低下了頭,覺著他們是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陸商和善濟堂當真是想分享好藥方,沒藏私、也不沒故意隱瞞。
不過幾位老闆還是忍不住好奇,商量著派了毛|老闆作代表去善濟堂走了一趟。
毛|家生藥鋪在城北和寧坊三家橋邊上,是京城裡的老藥鋪。
毛家人一輩傳一輩,比照這《史記.滑稽列傳》定下了屬於他們的「三不欺」原則為:不欺生、不欺熟和不欺貧弱。
當然,史記中司馬遷總結的「三不欺」是指三位不同的政治家所用的不同施政手段:
子產是用仁明而百姓不能欺、子賤是清淨無為而百姓不忍欺、西門豹嚴刑峻法而百姓不敢欺。
毛|老闆帶了好茶,還帶了幾樣名貴的藥材,專程坐在善濟堂旁邊的分茶酒肆里等到了日落時分、陸商不那麼忙的時候。
他上前拱手、自報家門拜會,講清楚來意後,陸商忙給他迎進堂內。
不過老爺子也不是一般人,他給毛|老闆看茶後,就拒絕了他帶來的那一餅茶葉,「您呀,下回來您不如提二兩燒酒。」
燒酒是京城裡最便宜的一種酒,不需要憑引,路邊的小攤也能賣。
毛|老闆愣了愣,而後明白了陸商的意思,他哈哈一笑,給那些東西放到一旁,說出了他們幾家店鋪老闆的疑惑:
「您這樣,自家不是虧了麼?」
做生意就圖個獨家、字號,就算是他們毛家生藥鋪也有一兩樣密不外傳的方子,杏林陸家是家傳淵源很深,但也不至於這樣拿出來公開分享。
「不怕您笑話,我們私下裡已經議論您好久了,實在是想不透其中的深意,今日特來討教,還請老先生指點。」
陸商想了想,沒給他講前情,只說了小陶當初拿出幾個治療眼疾方子時候的說辭——方子研製出來就是為了幫助更多的人。
毛|老闆也是個心懷天下的人,聽了陸商這番話,心底也敞亮,他點點頭生出一股豪情:「是了,西北大營的將士保家衛國,是我們想窄了。」
陸商眨眨眼,他倒沒想那麼深。
毛|老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婉拒了陸商留飯的邀請,直奔三家橋告訴其他老闆、掌柜陸商的這番話。
有了這些老闆的幫襯,善濟堂名望空前,之前幾個心生動搖想離開桃花關學堂的學子也下定決心留了下來,更多了十餘人記名加入。
與此同時,許珍臉上的疤痕漸漸消失、露出了她原本秀麗的臉,而那隻左眼上的翳障也終於盡去,露出了原本的眸子來。
只可惜治療的時機太遲,眼睛雖能看見,卻不能恢復到尋常目力。
雲秋做主,留了許珍下來,左右三歲的小寶也需要人照顧,桃花關又是小寶長大的地方,就請許珍暫代關上學堂的廚娘。
說是暫代,但幾位教授博士吃過許珍做的飯都說好。
雲秋沒提要新招人,所以大家都默認這位許娘子就是學堂里的灶房大總管,得好好護著捧著,這樣才能混著頓好吃的。
只不過冷水峪還是一座深山,雲秋為著許珍和學生們的安全,直接到銀甲衛的屯所找了蕭副將,請他幫忙尋了十名好身手的護衛。
——反正蕭副將都知道他身份了,李從舟也說他遇到什麼事可以直接去找蕭叔,所以雲秋也就不客氣了。
然而,就在一切都順利進行時——
初伏剛過,善濟堂門口就有人鬧事。
不過和雲秋想得不太一樣,遠遠走上豐樂橋時,被百姓圍在正當中的人是個頭戴蓮花冠、手持浮塵,身上披著鶴氅、手持寶劍的女冠。
夥計來請他的時候,雲秋還以為是劉金財請來的那種地痞流氓小混混呢,他還專門跑到恆濟解當請來張勇跟著。
結果就是一個冷著臉的道姑,身後跟著個七八歲的小道童,她其實也沒有鬧事,只是擋在善濟堂門口,開口就說此間老闆不負責任、草菅人命。
這話要是放在錢莊、解行門口說,也就是仇家尋仇、百姓圍著看個熱鬧,但現在她是站在藥鋪、醫館門口說,那就是天大的事了。
陸商正在監督新來的兩位幫工製藥,聽見外面的聲音也脫不開身,畢竟研磨多少下、細粉如何合勻很有講究。
而沈敬今日正好在桃花關上,鋪子裡就只有陳勤一人。
二郎答應做帳房之前就很擔心這種狀況,今日偏是怕什麼來什麼,他才撥弄算盤珠兩下,外面這道姑就過來橫了寶劍,揚聲說他們害人。
陳勤當機立斷,派了在外面包藥的夥計去請雲秋,然後自己深吸一口氣走上前,與那女冠拱手、想好言邀請他進善濟堂內,不要站在雪瑞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