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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公公端著茶碗,睨著他們看了半晌後,「那這些話,你們敢跟著我到陛下面前再說一遍麼?」
馬廄那兩個對視一眼:敏王世子摔傷,那樣的傷勢就算救回來也夠嗆,他們橫豎是一死,倒不如搏一線生機。
於是兩人雙雙磕頭,擲地有聲,「我們敢!」
「那,這塊革韉呢?」衛公公順手給這東西丟到他們眼前,「你們也敢和敏王府的人對峙麼?」
兩個內監既然做出決定,自然是要一條路走到頭:「我們也敢!」
衛公公看著他們,最終咔地一聲合上茶蓋,在跪著的徒子徒孫都被嚇得匍匐在地後,突然露出個笑顏:
「得了,都起來吧?多大點兒事,瞧你們嚇成這樣。」
他點了點馬廄兩個內監,還有御馬監的管事太監,「你們跟我來。」
幾個公公從耳院的小間走出來時,瓮城外面也清掃得差不多了——高矮起伏的坡道被移除、斷裂的木板被運走。
瓮城之內,就剩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凌以梁。
出了這樣的事,太醫院不敢怠慢,派了一名院判、兩個御醫,三人到現場一看就面露不忍,只吩咐宮人就近給凌以梁抬到城門下的直房。
凌以梁那條右腿傷得慘烈,院判給他清理了傷口處的碎骨,消毒止血後重新正骨固定。
他後背上的傷也極慘,肩胛骨上的擦傷已深可見骨,在地上拖行那麼一會兒,石礫、沙子還有木屑、馬糞全沾到傷口。
院判和兩個御醫忙得滿頭大汗,又是用刀刮又是用針挑、耗費近兩個時辰,才給凌以梁前前後後、上上下下收拾好。
看著被裹成個粽子、腿上還綁著厚重夾板的兒子,剛恢復知覺沒多久的敏王妃,又撲通一聲昏倒在床前。
院判累得不行,卻還吩咐兩個御醫拿薄荷油給王妃聞。
這邊救治著敏王府兩位,那邊皇帝聽完衛公公的稟報面色霜寒,當即命人扣下了凌以梁的小廝,並讓人出宮給敏王府的管事、馬師等請進宮。
那小廝心裡有鬼,並不敢承認革韉是凌以梁的,也說不認得那馬背上的僭越之物。
反是不明所以的王府管事,認出了這塊明黃地寶相紋的蜀錦韉是之前蜀府的長官送給王府的,記檔和禮單上都能查著。
王府的馬師也坦言,說這匹花馬雖是大宛名馬,但脾氣野、性子烈,只能拿來配種,不適合做坐騎。
「我們勸過公子數回,都遭到了他的訓斥,說再烈的馬兒在鐵鞭之下總有馴服的一天,我等不能馴得馬匹就是無能。」
這話,便和御馬監傳來的話相合,看來御馬監的人並未說謊。
皇帝知道自己這侄子的性子——倨傲自滿、好大喜功,這些事像是他會做的,只是這兩塊韉……他還是想等凌以梁醒來,親自問一問。
著太醫院院判想辦法給人弄醒,凌以梁一睜眼就不斷哀嚎、看見自己腿上綁著的夾板後恨恨嚷嚷,「母妃!是有人害了兒子!」
敏王妃還來不及叫他慎言,這話便被外面的皇帝聽著。他大踏步走進來,明白問凌以梁,「是誰要害你?還有,這東西是怎麼回事?!」
三陽公公上前,拿出了那塊明黃地蜀錦韉。
凌以梁想也不想,直接說了句「不是我的」,然後一直看著外面大喊——
「顧雲舟!卑鄙小人!定是你使奸計害了我!你出來給我出來解釋清楚!」
皇帝皺皺眉,就連三陽公公也難免在臉上露出嫌惡神情。
不過他傷成這樣還喊,皇帝也不能不細查,只能請人給李從舟帶下來。
這時候,直房的位置就不大夠了。
皇帝乾脆命人抬椅子坐到直房外,凌以梁不方便挪動,就由王妃扶著他坐在房間中、打開直房窗戶。
李從舟和寧王夫妻過來,都恭恭敬敬給皇帝行禮。
皇帝道了平身,看寧王一家三口皆是氣質脫俗、一身正氣,再想到那凌以梁……他嘶了一聲搖搖頭,有些不好開口。
三陽公公站在旁邊正尋思是不是他開口做這個惡人,直房內的凌以梁就自己大喊起來:
「顧雲舟!是不是你這小人用妖術害我?!」他面無血色,渾身虛汗淋漓,一雙眼睛拉滿血絲,惡狠狠瞪著李從舟。
「害你?」
「不是你害我還是誰?!」凌以梁激動萬分,掙扎著似乎想要從床上跳下來和李從舟理論,「那不然!這東西怎麼會到我的馬背上?!」
李從舟面無表情看著他,然後眸色一轉,面向皇帝,「陛下,臣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皇帝卻聽出了凌以梁話中的機鋒,他轉過頭去,冷笑一聲看著那不成器的侄兒:
「你說雲舟害你?剛才若不是他不顧自身、制服你那匹發了性的烈馬,你還不知要被拖行多遠、還有沒有命!」
「他害你什麼東西?這鞍韉好好固定在你的馬背上!你卻還有臉攀咬人家要害你?!」
「東西是蜀府送到你們府上的,也是你從庫房拿出來的,你還有什麼好抵賴的?!」
凌以梁張了張口,想不到事情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