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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也不解釋,只讓身邊宮人拿了那奏摺給群臣傳閱。
舒大學士一幕三行,才看到第三頁就嗆咳著後退幾步,臉色慘白、像是要昏過去,幾位年輕的言官御史看完後也是連連乾嘔。
寧王站在同知將軍段岩身邊,不動聲色地陪著他看過一遍,太子善文、字句通順,也對慘烈的事實稍加修飾。
但是那「人茸」二字,還是讓段岩忍不住在金殿內爆出粗口,忍不住地咒罵那平靖太監不是東西。
不足三刻,朝臣們悉數看完了奏摺。
太子依舊伏趴在地上請罪,說是他的失察、才讓宮人如此放肆,結果不等文黨、舒黨出來幫腔,皇帝就先揮揮手讓他平身:
「皇兒不必自責,奸人可惡,干卿何事?」
皇帝不僅沒責罰太子,還調撥了羽林衛五百給他,賜尚方寶劍、命三位將軍輔助他徹查此事。
「你們省院協同,不得推諉耽擱,還有你——」皇帝有幾分遷怒地踹了自己身邊的公公一腳,「叫廿四省你那幫貨都警醒點!」
明光殿首領太監當然是賠笑著應好,說他一定要人全力配合太子。
有這件事起頭,今日的其他奏本都無甚雷點雨聲,皇帝草草看過分派了人手,就宣了退朝,並在眾臣拱手告退後,單獨吩咐寧王一句:
「家裡的事情剛了,就不叫你勞神了,好好陪陪兒子吧。」
寧王點點頭,拜謝陛下。
等朝臣們走遠,太子手持尚方寶劍,一直目送著寧王離開——他多少有些明白父皇當年的忌憚,他這位叔叔,當真是算無遺策、錦心繡腸。
他今日所上的奏摺,其實本來是寧王送來的一封密信。
伴隨著密信而來的,還有銀甲衛查到了浩如煙海的證據。
為防平靖逃跑,寧王是扣下了人,才給他遞的密信,信中不僅講明白平靖犯下的惡事,還告訴太子——
這奏摺,只能由青宮來上。
畢竟平靖公公在明面上還是太子青宮的人,若叫有心之人利用,定然會用此來彈劾太子御下不嚴。
唯有伏地請罪,才能換得皇帝將此事全權交給他處理。
太子收著密信後,終於想辦法在棲凰山的來鳳亭,避開眾人與寧王見了一面,他未作試探,只將自己的疑惑一一點明。
「皇兄多疑,真假世子案才爆出,想必您也聽過些風言風語,說我們是早做籌謀,故意將親身兒子送到報國寺,就是為了親近您……」
寧王嗤笑一聲,「這不荒謬麼?我何至於如此冷血,掉包親生兒子就為了在十五年後算計您,何況明濟也不是日日在您身邊敲邊鼓。」
太子默然良久,終於是以皇室晚輩見禮恭送了寧王下山。
之後,從平靖公公出發,太子秉公持中、手持尚方寶劍,查出了宮裡宮外不少貪墨案、盜贓案。
涉事黃門合共百八十人,文臣武將也有三十餘人被牽連,裕順賭坊被查抄,涉事的其他秦樓也跟著被取締。
只是顧著太子聲名和皇家臉面,人茸之事最終並未傳出。
京中百姓津津樂道的總是年紀輕輕的太子手持寶劍、策高頭大馬,於永嘉坊中穿梭,明察秋毫、賞罰分明,而且果決能斷。
太子的聲望由此空前,那幫太|子黨臉上也漸漸有了笑顏。
與此同時,雲秋以三千二百兩的價格、盤下了遊記漆鋪,與朱先生幾人商議後,決心改換門庭、打通後院,做成解當行。
其實在盤下鋪子前,雲秋還專程去了趟東郊,細細查探了一番遊記開在京畿的燒漆、制漆坊。
經歷風波,遊記漆鋪的聲譽一落千丈,兩坊上的工匠也跑了個精光。
權衡利弊後,他還是決心從相近的行業做起。
俗言道:富人存銀到錢莊,窮人取錢尋當鋪。
典當行的外櫃布置幾乎與錢莊一樣:都是設立有檻的欄櫃、後面站著外櫃的管事和夥計,後院裡是儲物的倉庫,偶爾會有小銀庫。
將兩處小院打通,當鋪的銀庫就能省下來,闊出來的小院也仿照雲琜錢莊這邊修建倉庫,然後再加了幾間房給新招的夥計、護院居住。
只是當鋪的掌柜需要有見識、有眼界,能掌眼經手的所有物件。
這樣才能準確估出當價,否則,客人欺你眼拙無能,便敢拿一隻陶土罐來詐稱古董,甚至要五百兩銀子。
左右改建遊記漆鋪還需要幾個月時間,雲秋也不著急,實在找不著人,他也可先自己頂上——
前世今生近四十載,他自忖眼光還不賴。
安排好鋪子的事,雲秋今日在雪瑞街上宴春樓邀了曲懷玉一起吃飯,陪席的還有曲懷文留給弟弟的一個曲家幫眾。
蔣叔要顧著田莊上的收成,雲秋也就只帶了點心上樓。
雖然曲懷玉是客,按理是不該比請客的主家先到,可他自真假世子案後一直記掛著朋友,所以接到請帖後就巴巴等到了雅間中。
宴春樓的店小二才挑開帘子,曲懷玉就騰地一聲從座位上躥起來,遠遠看著進門的雲秋,眼睛轉動上下打量,不放過一絲一毫的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