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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紅冊什麼的顧雲秋不懂,但點心去打聽過:
那些借住南倉的萬松書院師生受的傷,也有不少是燒傷燙傷。
李從舟和這群書生是同天夜裡出現在天目山的,加上身上還有同樣的傷,顧雲秋有理由相信他們是被同一群人追殺。
被他的回答逗樂,李從舟閉了閉眼,嘴角微揚,「……你倒坦誠。」
顧雲秋摸摸鼻子,瞥眼看見李從舟下巴上匯聚了一串的冷汗,便鬆開他一隻手,順手掏了自己隨身巾帕幫忙擦了。
李從舟卻在看見那巾帕時,目光停留在上面很久。
他那塊……
李從舟不動聲色地環顧架子床一圈,沒有發現類似巾帕、方巾或者小團布料一類,料是——掉進溫湯時落在了水中。
他張了張嘴想問,最終又自嘲地閉上了嘴。
或許,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有些溫暖,本就不屬於他,也不可能會為他停留。
收回視線,李從舟不再想那封他沒有來得及拆開的信,也不想那塊他貼身放了小半年的巾帕。
只徐徐揀著能說的,與顧雲秋說了他這身傷的來歷。
……
聽到最後,小紈絝驚訝得嘴巴張開都能塞下一個雞蛋。
李從舟輕哂,語含抱歉,「嚇著你了。」
顧雲秋卻撥浪鼓般搖頭,重新捏緊他的手,聲音都變高變尖:
「這麼危險你還要出去?修養好了再走!」
李從舟一愣,全沒想到顧雲秋是這般反應。
他……他竟不怕?
「啊,對了!還有你的藥!」
顧雲秋恍然大悟般、轉身去端藥碗,他一邊用銀質小湯匙點在自己手背上試溫度,一邊攪動兩下、舀起一勺遞過去。
李從舟看著近在眼前的湯匙,猶豫片刻後還是張嘴含下。
顧雲秋一邊喂,一邊問點心:
「前日我們買回來的糖還剩麼?這藥我聞著就苦。」
「還剩呢,」點心倉促中抬頭,「待會兒我去拿。」
「不用,你告訴我放哪就是了,我去拿,你專心處理你的。」
點心哦了一聲,說出個柜子第三層左側的糖盒。
而顧雲秋點點頭,將一小碗藥全部餵好後,才轉身去找糖。
這糖也是杭城特有的,是以藕粉調製干桂花熬製,不那麼甜,卻很香,軟糯糯的入口即化,顧雲秋自己就很喜歡。
他捧著糖盒過來,一邊介紹一邊塞給李從舟最後一塊。
「喏,給你,壓一壓。」
李從舟接了,糖塊有些黏,粘在他汗濕的指尖,像最強力的漿糊,碰著一點兒、就脫不得。
他拿在手中,沒有吃,只掛著一頭一臉的汗看向顧雲秋。
和小時候相比,小紈絝並沒多少變化。
一雙桃花眼純澈清明,閃亮亮的像是能盛下天上星、池中蓮,能裝下天降的甘霖、春日盛開的百花……
都快十五歲的人,眼裡卻還只倒映出世間的美。
「嗯?」他的目光太灼熱,看得顧雲秋都忍不住抬手擦了一把臉,「我臉上沾渣渣啦?」
李從舟垂眸,搖搖頭。
「你……」他澀聲開口,嗓子被苦藥填得有些啞。
顧雲秋一歪頭,眨巴眼睛、困惑地看他。
李從舟避開他的視線,聲音很輕很輕:
「你對誰都這麼好嗎?」
啊?
還以為小和尚要說什麼。
顧雲秋沒多想,張嘴就來:「哪兒啊?我只對你這麼好。」
「?!」
李從舟猛地抬頭,看向顧雲秋的目光倏然變得銳利。
——像盤桓在沙漠上空的鷹,終於在漫漫黃沙中窺見了它的獵物。
顧雲秋被這樣的眼神一掃,也意識到他剛才這話有歧義。
怎麼、怎麼說得跟他向小和尚言宣愛慕似的。
他錯開視線,重重揉捏兩下袖口:
他這、都說的什麼話!
小和尚肯定要誤會了。
顧雲秋低下頭,白皙的雙頰臊出一陣薄紅,正想著說點什麼找補,對面的李從舟卻意味不明地長嘆了一口氣——
「算了。」
……啊?
顧雲秋猛然抬頭:
什麼算了?怎麼就算了?
李從舟看著他紅撲撲的臉蛋,忍了又忍,最終忍不住皺眉道:
「以後……對別人不許這樣。」
顧雲秋撇撇嘴,哼了一聲似乎想開口爭辯,但眼珠一轉、不知又想到什麼,最後變成閉口、很不服氣地踢了踢床邊的腳踏。
——別人又不會上來就砍我腦袋!
我就只對你這樣特殊好不啦?
兩人間氣氛正微妙著,一直埋頭苦|乾的點心終於笑著抬起頭來:
「好了,明濟師傅、公子,我這兒都處理好了。」
顧雲秋長舒一口氣,像是捉著救命稻草般跳起來,誇張地蹦到李從舟身後這邊,嗓門超乎往常的大:
「啊?都好了嗎?」
點心也被他這一嗓子嚇了一跳,抬頭看見顧雲秋滿臉通紅,先點頭答了句都好了,又看看窗戶,忍不住問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