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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榜張貼出去幾日,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到寧王府看診的大夫不計其數。頭兩日,王府還客客氣氣給眾人迎進去、給徐將軍切脈檢查。
後來發現來人的醫術良莠不齊,最離譜一人進到客舍就掏出銅錢劍圍著徐將軍跳起來,口中念念有詞、還燃起了一把濃香。
徐振羽忍了又忍,最終大喝一聲、一掌震碎了旁邊的圓桌。
那人被嚇得雙腿發軟,最終是被王府護院給丟出去的。
有這人做例,寧王又在自家王府門口豎起了一塊大大的告文牌,講明白希望到府看診的大夫是具真才實學的,而且要通過他們府上醫官的查驗。
若遇著欺世盜名、濫竽充數之輩,輕則罰銀、重則報官,讓那些妄圖藉機進寧王府一觀的、碰運氣撈錢的、妄圖占小便宜的人各自掂量著。
此告文貼出後,來王府的人明顯減少了大半。
可惜登門的大夫們多半愛莫能助,都說毒粉入眼難以拔除,只知不知是畏懼王府的權勢,還是想安慰這位在西北駐守了半輩子的大將軍。
所有大夫都未把話說死,都說將軍的眼珠還能動、還能感知到外界的光,可見並未完全失明,若是得到良藥、良醫,肯定還能復明。
只是肯定、一定的話聽多了,落在徐振羽這裡反而更像是一種安慰。
「得了,宜兒,你和王爺都別忙了,我自己的眼睛我自己知道,多半是藥石罔效,他們說些好聽漂亮話哄你們的。」
他搖搖頭,嘗試著站起來,雖然眼睛上蒙著布,可他負手而立的姿態依舊挺拔,從背後看還是那個威名赫赫的大將軍:
「都別費那個勁兒了。」
王妃很不贊同,「兄長這是說的什麼話?」
徐振羽也有自己的堅持,「與其等在京城裡虛耗,倒不如讓我返回西北去,四殿下年幼,許多事情拿不定主意。蘇大人善謀,但軍中還是要有個武將坐鎮。」
「倒是舟兒……」徐振羽開口說了一半,又搖頭嘆氣,「算了,那孩子是你的命,既然好不容易找回來,就叫他在京城多陪陪你。」
王妃張了張口,最後只是走過去輕輕牽了哥哥的手、帶著他坐下來。
「宮中有阿姊籌謀,西北局勢陛下也會再派人過去,兄長切莫喪氣,既然大夫們都說還有復明之望,我們便再等等吧。」
「何況兄長常年累月地待在西北,這次也算難得回來,」王妃像小時候一樣靠到哥哥肩膀上,「不能多跟我說說話麼?」
徐振羽就這一個妹妹,宮裡的惠貴妃是他們的長姊。徐宜從小體弱,總是穿著厚厚的衣服,由母親牽著站在拒馬前,委屈巴巴地看著他們。
想到小時候,徐振羽的態度終於軟下來,他搖頭嘆氣,抬手準確地彈了王妃腦袋一下,「……真是服了你。」
王妃抿抿嘴笑,高高興興挽住哥哥手臂,「那不許再提走了哦?」
徐振羽哼了一聲,算是暫且答應。
不過王妃這樣,倒是讓徐振羽想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也經常由母親牽著、委屈巴巴地站在三級樓梯上看著他,每次他回京,都會遠遠撲過來,抱住他的腿,脆生生地喊舅舅。
——哪怕他冷著一張臉,露出多少有點嫌棄的表情,小傢伙也無知無覺,還是嚷嚷著要他抱、要騎大馬,要舅舅哄睡覺。
後來西北戰事緊,他歸京的次數減少。
在軍中,也只聽人說那孩子胡鬧、闖出不少禍,後來他們聚少離多,徐振羽也就漸漸淡忘了這一段記憶。
畢竟他心中要裝的事太多——西戎王庭、大營上下士兵的軍餉糧草,還有隨時可能出現的疫病、殺手,以及那個神秘的荷娜王妃。
可如今回到王府,又是一時盲了雙眼,徐振羽總覺得王府比他記憶里安靜,像是少了什麼一般。
直到剛才王妃靠著他耍賴,他才瞬間想起來——王府里原來還有那樣一個會圍著他、鬧他的小傢伙。
徐振羽張了張口,想問問那孩子的去向,但又怕提起來,做成妹妹的傷心事,最終深吸一口氣,改了個最普通的話題:
「今個晚上吃什麼?」
……
「是呀,曹姐姐,今個晚上我們吃什麼?」張昭兒趴在雲琜錢莊的灶房窗口,看著曹娘子在裡頭收拾忙碌。
「東家今日不是又帶回來一個小先生?」曹娘子笑了笑,「聽他口音像是江南人士,我們晚上吃點甜口的?」
「甜口的?」張昭兒拍了拍手,「那一定有糖醋小排是不是?」
「你又知道啦?」曹娘子看這妹妹一眼,嗔道,「那還不進來幫忙?」
張昭兒歡呼一聲,立刻捲起袖子進灶房幫著擇菜、淘米。
而近日行上存進來兩筆銀子,一筆是附近商戶的,一筆是來京客商的,都是大宗的銀錢,陳家兩兄弟都在前面柜上忙。
過兩日恆濟解當那邊也要開門營業,白天馬直才帶著小鍾和張昭兒下到內庫里仔細檢查對照了一道貨出來,這會兒還在和小鍾對帳、點數。
陳勇幫不上具體的忙,就清掃院子、打水擦洗門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