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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夜裡帶著孩子出門並不安全,珍娘便向靜真師太陳情,請她和眾女冠在夜裡幫忙看顧小寶。
靜真師太自是愉快答允,幾個年輕的女弟子也表示很願意替她照顧小寶,然而第三天晚上,也就是昨日夜裡就出了事。
給小寶餵過飯,領著他的女冠好心,便抱他到觀對面的月塘走走逛逛,結果過廣運橋的時候,突然從後面躥出來一個蒙面大漢。
漢子一把搶了孩子過去,趁那女弟子分神,竟給她一下撞到了橋下去,女冠並不會水,連連呼喊救命。
附近百姓幫忙給人弄上來後,那搶孩子的大漢早就不見了蹤影。
「是包大,是他……」珍娘憤憤地絞緊了手帕,「女冠說是個黑面大漢、渾身橫肉,這里還有條疤,」她點點右眼額角,「就是他。」
「而且,寶兒丟了後,我還收著了這個……」
珍娘從袖中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紙,上面寫著歪歪扭扭幾個字,大概是說想見孩子就滾回昌豐村來。
滾字還寫錯了,塗抹了好幾回,形成黑黢黢一團。
雲秋皺了皺眉,「桃花關不是已經被封鎖了麼?怎麼他還能下山來?」
珍娘吸了吸鼻子,小聲道:「冷水峪是連通的,朝廷封鎖只是堵住了從桃花關下山的路,但並沒有堵住他們翻過渾山通往慧峰山和翠嶺的山道。」
「那些山道隱蔽,只有常年挖山的灰戶們才知道位置,其中還有幾條是需要徒手爬上斷崖絕壁的,包大能下來也不奇怪。」
「那——小路的位置你知道麼?」雲秋問。
珍娘又搖搖頭,她蹭了蹭紅紅的眼眶,「我若知道,也不會來求您了。只要是與灰戶相關的事,那姓包的都諱莫如深,從來是半個字不肯透露的。」
她其實也知道,自己三番五次找雲秋,頗有些厚臉皮之嫌,但她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
上山的通路上包圍有官兵,她就算解釋自己是昌豐村人對方也不讓她過去;說自己的兒子在山上,官兵也只會安慰她一定會給人救出來。
繞到山後想嘗試著找山路,但走來走去也摸不出個門道,跑到廢棄的採石場上,又實在爬不上那絕壁。
珍娘走投無路,只能硬著頭皮來求雲秋:
「雲老板,小寶不能跟著那姓包的。他之前就懷疑這孩子不是他的,險些給活活摔死,他要是生氣起來,拿寶兒撒筏子、給他臉上也燙出傷疤可怎麼好……」
「求您千萬想想辦法,我這輩子給您做牛做馬償還恩情!」
說到激動處,珍娘站起來又要給雲秋磕頭。
雲秋忙和曹娘子一併攔了她,說會給她想辦法。
這事兒要換在三兩天前,雲秋當即就能給她套車上渾山,因為那時候駐守中軍的人是蕭副將,蕭叔人好說話,興許能通融。
但現在灰戶們又是殺人又是修築防禦工事的,聲勢浩大、朝野震動,中軍帳內駐守的人已經變成了寧王。
寧王……
雲秋搖搖頭嘆了口氣,他還沒做好準備在這種情況下跟寧王見面。但小寶的情況危機,這件事也不能拖延,得找個從中轉圜過話的人選。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輔國將軍府的曲懷玉,但派人去輔國將軍府詢問後,卻得知——曲懷玉最近在關中幫家里辦貨、剛巧不在府上。
雲秋撓撓頭,絞盡腦汁想了半晌,最終只能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去了位於和寧坊內的六部。
六部內院中的正堂名為論思獻納堂,左右對稱各分布有三重門廊,東首依次是吏部、戶部、禮部,西首則列兵部、刑部和工部。
論思獻納堂是太傅大人輯總、攬閱六部公文之處,但文太傅多病,素日也很少來這中堂上坐堂,各部之事實際上還是由他們各自的尚書負責。
六部大門左面,是六部監門所在。
監門掌管六部官員的出入規制,有奉行各署官命、糾正胥吏過失、輔佐尚書決斷之責。
而六部大門往右,過六部井後水雲橋到天都院,就是六部的架閣庫所在。架閣庫內貯藏著六部往來的繁複案牘,有專門的庫管守著。
萬松書院那件事後,林瑕就留在京城任了三品戶部都事。
雖然林瑕的關係沒有曲懷玉那般近,但林瑕近日在忙著改變籍冊之事,應當常到京畿走動,托他辦這件事應該不難。
可惜,點心上前使了銀子詢問,也是得到林大人並未到六部上值的消息。
不過那守門的小吏是個實在人,既拿了他們銀子,就還是告訴了他們林瑕的行蹤:
「非朝日裡,林大人是晨起到監門畫卯,然後就乘馬車出城到京畿附近各個村子裡實地探查。朝日的午後就會在部衙上處理卷宗,你們可以三日後再來。」
三日的時間太長,珍娘顯然等不及。
曲懷玉和林瑕這兩條路都走不通,雲秋也實在沒了辦法,只能輕輕扯了扯點心,「……我們去一趟清河坊。」
清河坊在京城西南,裡頭除了熟悉的醫署局、慈雲觀,還有朝文院、太學和東西市的兩座貢院。
最重要,還有柳記香粉鋪在清河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