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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們灰溜溜從縣衙回來,蔣駿原本跟過的一個吳家村木匠師傅在入夜後偷偷找到莊上,透露給他們——
那吳劉氏是個厲害角色,不好隨意招惹。
吳村長的原配妻子本不是她,她是插足上位的。
原配妻子姓扈,是隔壁河清縣令的女兒,兩家的聘禮、嫁妝都相互送到了,這位吳劉氏卻能使盡了手段從中作梗,愣是將婚事攪黃了。
扈家娘子後來改嫁,入了西北軍戶,還生得一對雙生子。
大約是壞事做盡、損了陰德,吳劉氏進門後連生三胎,頭兩胎都是不足月就滑掉了,第三胎不僅是個女兒,還沒能養大。
吳村長對她也漸漸沒了好臉,非打即罵。
吳劉氏憋著一口氣、用盡偏方,終於生得這個兒子後,卻是痴傻。
吳村長失望至極,在外不知養了多少小。
這吳劉氏生氣也沒辦法,只能將火都撒到兒子身上。
「這女人可是個連親生兒子都虐待的毒婦,」木匠師傅搖頭,「這些年村里人跟她打官司,無論占理不占理,還從沒見人贏過。」
……
原來如此。
了解完事情的前因後果,顧雲秋由陳婆婆帶到了那六畝地旁。
地在村口大槐樹的東北方,是一片平坦開闊的良田。
田間金稻翻浪、黃芽簇簇,還有許多圓胖紫紅的蕪菁臥在其中。
佃戶夫妻倆早早在田中忙碌,又是除草又是捉蟲。
看得出來,夫妻倆都是踏實肯干之人,且對地里的莊稼十分上心,只看田壟都比別人家壘得整齊。
陳婆婆叫來兩人,給他們相互做了介紹。
夫妻倆姓楊,家中還有個剛斷奶的孩子,老家在閩州。
本是北上來投奔親戚,結果親戚一家在京中大疫里喪生,無奈之下,才就近在陳家村租住下。
被翻弄盜竊的半畝黃芽已被收拾復原,空出來的土地他們也沒浪費,重新種上了能過冬的萊菔。
只是賊人猖狂,地里的菜只少不多、還在被偷。
顧雲秋環顧一圈,發現這六畝地位於交通要隘上,村里人來弄地都要經過此處。
且附近的大槐樹很有標誌性,約期之人也多在這兒等候。
如此一來,車轍印、馬蹄印混著人的足印全出現在附近。
他原想在地里的泥巴上做點手腳,但這樣一看也不能做成鐵證——或者那吳劉氏又讓自家小孩來偷,就算捉著了也容易被對方翻案。
吳家人難纏,他也不好在外久留。
要對付他們,就得一擊制勝,否則後患無窮。
顧雲秋向陳婆婆點點頭,謝過楊氏夫妻後,思量著先回了田莊中。
到田莊後,正好碰上私塾放課。
顧雲秋遠遠就看見送陳槿回來的陳石頭。
陳槿是婆婆家那個啞女的大名。
從前村里人都跟著喊她妮兒,進私塾後,先生說還是要有個正經名字,所以小姑娘自己擇了這個「槿」字。
因為婆婆教她的繡樣中,她最喜歡那枚纏枝木槿花紋的。
小姑娘紅著臉與顧雲秋見禮。
石頭也笑著、遠遠喊了聲「公子」。
顧雲秋同他們揮揮手,卻還是對眼前的局面一籌莫展。
眼看時間不早,他也該回王府。
無奈之下,顧雲秋只能先安慰婆婆讓她寬心——
他一定想出對策。
○○○
今日常參,大朝。
寧王回來得晚,卻帶回來一本小冊子。
明黃地暗繡龍鳳祥雲紋的封面上,硃砂草就三個大字:御詩札。
「這是……?」王妃接過去一看,「聖上悼念娘娘的詩集?」
寧王押下一口茶,點點頭,「淳嬪命人輯錄的,聖上覺著好,讓御館印了分發下來,文家那幫人今日便吆喝著提出,要廣發給萬
喃颩
民。」
發給萬民?
王妃挑挑眉,將那本《御詩札》隨手放到一旁:「淳嬪此舉……」
她搖搖頭,眼中閃過一絲不贊同。
淳嬪是宮裡的舊人,潛邸時,是府上的美人。
可惜她膝下一直無有所出,又不大會爭寵,封號也是累加晉封所得。宮中人提起她,評價多是:一個平和的好人。
寧王也嘆,無奈道:「事做的不算壞,但時機選的不好。」
「雖然四皇子已自請出了西北,但……難保太子一黨不用此事來做文章——再次針對宮中的貴妃。」
王妃撇撇嘴,哼了一聲,「他們還想如何,逼聖上再不立後麼?」
寧王只拍拍妻子的手,示意她別任性妄言。
朝堂黨爭,有時清者也難自清,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見妻子悒悒不樂,寧王又主動開口,道:
「不過今日下朝,我倒在韓大人那兒聽了樁趣事兒。」
王妃睨他,「韓大人?大理寺能有什麼趣事,別又是你們那些血淋淋的新刑具——」
她摸摸坐在旁邊顧雲秋的腦袋,「孩子還在這兒呢!」
寧王搖頭:「是韓大人給我講了個他下封呈上來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