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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了點心,知道雲秋還沒醒,李從舟無奈地搖搖頭,心想自己將來怕不是要娶個小瞌睡蟲。
於是他到船下灶房內端了兩份兒早飯,蝦蟹制的包子,還有鮮嫩魚湯調的羹,一應都端到房間。
進屋時,雲秋正懵懵懂懂坐在床上醒盹兒。
腦袋上的墨發亂成了雞窩,寢衣也耷拉下一半、露出一截白皙的肩膀,突出的鎖骨好像能盛下一泓日光。
李從舟給托盤放到桌子上,然後走過去給雲秋的寢衣拉高、長發理理順。
雲秋看著他,嘻了一聲,咕咚撲倒在他懷裡,看樣子是很想再睡一場。
換平日,李從舟就由得他這麼睡了,可如今外面正亂,他便輕輕掐了他腰,「起來吃飯。」
雲秋嘶地一聲,倒是不痛,只是癢。
抿抿嘴,雲秋不樂意地隔著衣服咬了李從舟肩膀一口,然後才踢上鞋子下床洗漱、穿衣裳。
兩人這兒耽誤了一會兒,外面的兵戈聲好像漸小,李從舟正拿巾帕替雲秋拭去唇角的殘羹,外面就有人敲門——
「公子,世子,是我,點心。」
「嗯嗯,進來。」雲秋抱著李從舟的手,嫌他擦得慢,自己主動蹭蹭,給嘴角一圈都擦光。
點心進來後看著他二人旁若無人的互動,耳根還是有些熱,不過他已經能夠做到面色不改:
「不是敵人,是白帝城主,公孫公子讓我請你們出去呢。」
白、白帝城主?
雲秋的動作頓住,李從舟也是挑挑眉,沒想到白帝城主竟然會找出來。
兩人對視一眼後從船中走出來,在甲板上時,就遠遠看見了遠處立在小船上的白帝城主和公孫賢。
白帝城主的年紀是五十歲上下,可是他保養得很好,這麼乍一眼看過去,若不說,還以為他和公孫賢一樣大。
公孫淳星是一張甲字型長臉,天庭飽滿,下巴卻尖削,因此他留了三綹掩口黑髯,這樣顯得面目飽滿。
大約是天生的,同樣在水中討生活,公孫賢看上去就像個黑面壯漢,公孫淳星的臉卻很白、很乾淨。
他的眼窩深陷、鼻樑很高,鉤鼻之下是一張覆船唇,因而看上去不怒自威、很有一股悍勁兒。
不過他笑起來、目光柔和的時候,又瞧著很是溫和,仿佛只是個親切的鬍子大叔,正如此刻他與公孫賢說話的樣子。
曲懷文和周承樂也走出來,到了甲板上。
公孫淳星遠遠看見他們,拱手作揖,尤其是看在曲家幫的面子上多加禮遇曲懷文。
到李從舟和雲秋這兒,他則是抱拳拱手、躬身拜下做了大禮,「實在是小兒頑劣,衝撞了二位,還要請兩位貴人不要見怪。」
話是這麼說,但由他說出口、旁邊還站著個三十多歲的大叔,這場面怎麼看怎麼滑稽,雲秋忍不住躲到李從舟身後笑了笑。
「聽賢兒說,幾位是預備到梓州去葬故人、然後一探蜀錦商道是不是?」
甲板上眾人點頭,公孫賢也怕是自己多話了,於是又補充道:「義父您若不來,我正要送世子他們走。」
「這就要走啦?」公孫淳星搖搖頭,「難得有緣,也是湊巧,我們府上正要設宴,不如大家一塊兒熱鬧熱鬧?」
「在下對周山周老闆是仰慕已久,也許久未見少幫主您到我們城裡坐坐,世子殿下和小雲老闆這樣的貴人,我平日更是無緣得見,不若——到我們城裡看看?」
不等雲秋他們應,公孫賢就先愣了愣,「我們城裡要設宴?」
公孫淳星看他一眼,多少有點不滿自己這個義子打斷自己話的行徑,可還是耐著性子解釋道:
「是府衙大人,月末他要到京兆府公幹,前日正好派人來問能否給這一場相聚提前。」
說完,他還瞪了公孫賢一眼,壓低聲音道:「若不是你跟你弟弟吵架,這件事你會不知情麼?」
公孫賢張口想要分辨,卻想起來曲懷文的囑咐,最終忍下來,抱拳拱手,「是,義父教訓的是。」
這廂,曲懷文、周承樂他們兩個當然是拒絕,說他們平白無故怎好加入人家的宴會。
「這個不打緊,我與府衙大人私下都是朋友,本來也不談什么正事,不過喝酒吃菜、閒聊風月。」
公孫淳星到底是能占據白帝城起家的人,說完這些後,又轉向李從舟、雲秋:
「正所謂『秋風落葉霜花明,白帝城邊古木森』,不是小人自吹自擂,二位路過此境,不去白帝城,可真是白來了——」
雲秋剛想拒絕,李從舟卻一反常態頷首點頭,說了個:「也好。」
咦?
雲秋眨眨眼,好奇地盯著李從舟。
而李從舟只是輕輕捏了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張揚。
「城主盛情難卻,我們也難得來蜀中一趟,早聽聞『夔門天下雄』,如今也是時候去開開眼界。」
他鬆了口,曲懷文和周承樂自然作陪。
公孫淳星很高興,讓公孫賢招待好貴客,自己轉身返回他的乾坤號上,然後在前面開拔帶路。
一行大小船隻浩浩蕩蕩,用了半日時間,從黑沙盪逆流上到了夔州境內白帝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