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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公公是宮中老人,多少知道顧雲秋挨打的事。
他搖搖頭笑,「世子還小,王爺也是,那也不算多大的事。」
「可不是!」王妃哼哼,半點沒把公公當外人,順勢埋怨寧王兩句後,也沒解釋顧雲秋不是因為挨揍才沒起身。
——這事說來也丟人。
王妃和公公嘮的時候,顧雲秋正著一席寢衣,悶悶趴在床上由老醫翁給他按摩。
他志向遠大、想得挺好,但卻忽略了本身資質:
讀書習字、習武練箭止一日——
他的手腕就酸得抬不起來,連筷子都拿不穩,這幾天吃飯都是用勺扒的。更別提腰|部|往下一雙腿,又酸又脹又痙攣,下床後根本走不了一步。
他合共勤學苦練了一日半,自己頭暈眼花、腰軟手抖下不來床不說,身邊的貼身小廝還被他扎了屁|股。
……
顧雲秋嗚了一聲,將腦袋埋入枕中:
就離譜。
莫不是他天生紈絝命,勤奮不了一點?
他這縮床上自怨自艾,王妃卻已送完公公、將御賜之物帶了過來。
小木箱裡是個精緻的小木雀,雀兒底部有個機關匣子,匣子外連接著一個把手,繞圈轉動就能讓上面那雀兒張開翅膀、還能發出嘰喳叫聲。
「是西疆貢來的珍品,」王妃解釋,「陛下說宮中皇子年紀都大了,給你玩正好。」
這精巧的小木雀,顧雲秋前世見過。
陛下這話當然是託辭,皇后所出的八皇子就只比他大一歲,這雀兒當初就是作生辰禮賞了這位嫡皇子。
顧雲秋捧著小木雀,寧王妃又給他念聖旨。
旁的好詞顧雲秋沒細聽,卻入耳了關鍵一句:
買賣鑽營,頗具巧思。
他愣了愣,瞬間醍醐灌頂,人也險些在床上鯉魚打挺。
——陛下聖明!
他怎麼沒想到?
做什麼端方君子、大好善人,他本就不是讀書習武的料。
前世寧王給他講朝堂政局,他聽了半天都沒搞懂,但一眼就能看出家裡老帳房算差了帳、送上門的古畫是偽作臨摹。
君子六藝他確實一竅不通,但他從小混跡街市、長大又多於酒樓牌局徘徊,形形色色的人他都接觸,生意經也聽了不少。
顧雲秋眼睛亮起來:
這李從舟誰愛……啊呸,這真世子誰愛當誰當!
這輩子他要做生意、賺大錢,痛快過日子。
——怎麼快活怎麼活。
不過……
顧雲秋興奮了一陣又重新趴回去:
做生意就得有本錢。
他這第一筆錢,又要上哪兒弄去?
第005章
顧雲秋有錢。
王府給他的例銀不少,還有王爺王妃以及宮中的賞賜。
但這些,都不是「他」的錢。
金銀珠寶、珍珠瑪瑙,都是在他「是寧王世子」的前提下。
若他不再是世子,那這些錢財也就不再屬於他。
到時身世被揭穿,王府多半會收回他名下的所有財產。
因此,顧雲秋不太想用王府的錢,也不能用現在這個名字身份,他得編個假名字去經商。
顧雲秋趴著,心思卻轉得飛快:
除了這些,他還得找個只忠心於他的人替他出面。
——畢竟他如今才八歲,買房子置地、辦什麼都有些掣肘。
這般下定決心,重生而來的種種惶惶都被一掃而空,他捧著小木雀就笑起來。
王妃不知他心中千迴百轉,只當兒子是真喜歡這小木雀,她又交待老醫翁兩句,便起身離了寧心堂——
四月過半,她也該收拾東西去報國寺。
當年她生產艱難,能得平安無虞,全靠報國寺諸位高僧相救。
那以後,她每年都要到寺中小住幾月,抄經念佛以感恩還願。
……
顧雲秋在床上修養了幾日,等手腳上那股酸勁兒過去,才又叫了順哥一道上街——
他躺床上的這段時間裡,寧王某日深夜來與他說了會兒話,里外里的意思都是:讀書習武,不用太逼自己。
顧雲秋點點頭,在寧王離開時,小聲說了句:「謝謝阿爹。」
不是作為王爺的寧王,而是那個曾經真把他當親生兒子疼愛的父親。
寧王站在房門口好笑地搖搖頭,嘴裡雖嘀咕著「跟父王客氣什麼」,臉上的笑容卻還是收都收不住。
有了寧王這番話,顧雲秋自然不再折騰著早起讀書。
他領順哥幾個上街這日,正是京中社日,幾處集市都熱鬧得很:人煙湊聚、車馬駢闐。
顧雲秋本想上街逛逛尋些機會,順哥卻還當他是小孩,一路上都拉著他看各種各樣新奇的竹蜻蜓、藤蘿球和小糖人。
這些東西都精巧,但看太多,就讓顧雲秋有些懶於敷衍。
他重生而來,早過了因一個特別玩具興奮的年紀。
嫌順哥礙事,顧雲秋便派他去陶記排隊,自己帶著護衛們繼續往前走。
若他沒記錯,京中合管著置地租賃的官牙就在市集西北角的昌盛巷。
昌盛巷南北走向,北面是死路,正對著十丈高的北城牆。城牆下原是北水門,通濟河改道後,這道水門就被廢棄,在原本的水道上豎了鐵柵欄。
官牙在巷子盡頭,旁邊還有匠作監和公田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