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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見他喊護衛,臉上急色更甚,「您別,我真是有急用!您就讓我進去吧,不然您看我這……我這有個鐲子,您拿去看看值不值五十文?!」
說著,她就要給手上一隻成色不怎麼好的銀鐲子扯下來。
偏是她越這樣,管事越不想惹事,擺擺手連說了幾句讓婦人去興慶府的幾家酒坊看看,他們這裡已經快要閉園了,就算放她進去也賣不出價來。
「我便是去過了才來求您的!」婦人舉著那鐲子,還是著急地想要往裡面闖,護衛交手攔她,她就擋在門口跪下磕頭,「您就讓我進去吧!」
「我這酒真的挺好喝的,要不您嘗嘗?您嘗嘗就知道了!」
管事被她這樣嚇得連連後退,婦人轉身去開酒缸的時候他就匆匆給護衛吩咐兩句躲進了園子深處,婦人用酒提子打好了酒,轉身卻發現管事不見了。
她著急往裡追,可兩個護衛又攔著她。
一來二去她身後的孩子也哭,推搡之下,婦人一下失足跌下三級樓梯,手中酒提子飛出去,酒液一下就灑在了雲秋身上。
好在一提酒並不多,而異族的長裕袢用料也厚,雲秋就聞見一股醇香的酒味兒,隨手撣了撣、裡面的衣衫也不算濕。
烏影皺了皺眉,上前想要給婦人理論。
但云秋從後拽住他,反走過去給婦人扶起來,順手就將剛才自己還剩的一小吊錢遞過去,「這個,您拿去救濟。」
婦人愣了一下,看著雲秋那滿頭的小辮子和異域服裝擰緊了眉,而後她小聲嘀咕了一句「這番邦官話說蠻好」後,又給錢推回來,「我不是花婆子。」
雲秋近看,發現婦人眉目剛烈,雖是秀眉,但有虎目,山根寬大、嘴唇很厚,臉也是四方的臉盤子、身形也較尋常女子魁梧。
他還是頭一回見這樣的女子,跟從前他遇見的姑娘、夫人都大不相同。
於是雲秋想了想,又給那錢推回去,「那我拿這錢與嬸子買酒。」
沒想到那婦人還是推拒,竟然是後退兩步衝著雲秋抱拳拱手一作揖,「姑娘的好意我心領,但我家的酒不賣番邦異族,您請別處買吧。」
雲秋一愣,站在旁邊的烏影早忍不下去了,他拉著雲秋的手收回銀子,「行行行,不買就不買,活該你進不去。」
說完,烏影也不給雲秋拒絕的集會,直拉著他就離開了興慶府,嘴裡嚷嚷著晚了就回不了大營、李從舟要下值了等話。
雲秋無法,只能由烏影帶著離開。
但臨走的時候,他還是回頭多看了那婦人兩眼——錦朝的互市開啟也少說有十年了,百姓中還真很少能見到這樣討厭外邦人的。
從興慶府返回西北大營的路上,烏影還不大不小發了一頓脾氣。
不為別的,就因為他的家園是被漢人毀壞的,他的族人、親眷都是被漢人奸計害死的,「口口聲聲番邦番邦,我看她才是番邦!異|端!邪|教!」
雲秋和點心對視一眼,兩人都悶悶笑。
「好啦好啦,」雲秋更順著烏影的話說,「是是是,是她不懂事,來烏影吃糖球。」
烏影吸吸鼻子哼了一聲,嚼著雲秋遞過來的糖丸子嚼得嘎嘣嘎嘣,「就是!漢人裡面就有你這樣的好傢夥,我們不也有好的!怎麼就一棍子打死!」
雲秋笑,「或許是她經歷過什麼呢?不生氣、不生氣。」
三人一路有說有笑地走回來,路過西北大營給朝廷安排的那一片營帳時,雲秋才終於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
烏影為何要大費周章給他弄來一套異族服飾。
他坐在駱駝上,遠遠就看見了朝廷那片營帳附近聚著一個西域商隊,其中就有好幾個跟他打扮差不多的異族姑娘。
烏影給他弄成這樣,確實是合理又不顯眼。
嘻,雲秋偷偷看還生氣鼓著腮幫在前面牽駱駝的烏影:確實是,無論什麼族人,都有好的,而且是特別好的。
等他們終於返回到軍帳中時,李從舟正給厚重的鎧甲掛到架子上,聽見腳步聲回頭,乍然就看見雲秋頂著一頭小辮子、變成個異域姑娘走進來。
李從舟:「……」
「烏影給我編的,」雲秋一蹦一蹦跳過去,還拉著筒裙的裙縫在他面前轉了一圈兒,「好看不?」
李從舟挑挑眉,對著雲秋紅撲撲、笑盈盈的臉蛋是露出個粲然笑容,然後伸手屈指刮刮他的掛著汗的鼻尖:
「一頭一臉的汗,熱水是剛送來的,去擦把臉。」
「昂!」雲秋卷捲袖子,他這一路回來風塵僕僕的也覺得很熱。
他這一走,李從舟維持著那個笑容,慢慢轉頭、意味深長地拖長聲喚了一句:「烏——影——?」
「啊?!」烏影一縮脖子,他就知道!
不過好在他早有準備,今早徐振羽不是吩咐過——讓李從舟結束輪值後去中軍帳找他?
「真的真的,你不信問小老板,他也聽見了。」
雲秋正撲了滿面的水,聽見烏影提起這件事,也閉著眼睛點點頭作證。
見他二人如此,李從舟反而擰眉,聲音拔高,「將軍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