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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他不是沒試過爭取。
可換來的又是什麼?
再是哭鬧、不甘,最終一樣是被丟回寧心堂軟禁,然後就是暗無天日、永不見光的幾個月,最後還害得小點心慘死在這裡。
寧王和王妃很好,但再好,也好不過親情血緣。
那個兇巴巴的大宗正院士有一句話說的很對:
寧王是皇室血脈,這一點不容混淆。
即便王爺、王妃格外開恩,皇室也不會容許有真假世子這種疑雲存在。
何況那嬤嬤帶著禮物上京,根本不是為了揭露真假世子案而來,所謂的三顆痣,也是無心而提。
她不會因揭露這件事獲得任何利益,反還會因此擔上官司,惹得一身腥,是可謂得不償失。
所以,並不見得是攀扯陷害。
看著點心要哭不哭,顧雲秋緩緩將人攬入懷中,柔聲道:
「點心別急,聽我慢慢說。」
其實他已經很知足了,算起來——
還是小和尚更倒霉一點。
明明是金尊玉貴的世子,卻白白在外面挨了十五年的風吹日曬,沒爹沒娘、從小性子冷漠。
相反,他明明是個來路不明的孤兒,卻占著人家爹娘十五年,過了十五載無憂無慮的生活,該享受、不該享受的都經歷過。
他賺了,也該知足。
「點心,那婆婆沒算計暗害我的道理,如她所言,你知道的——我從小身上就沒有痣,宗正院不會含糊,肯定要查個清楚。」
「到時候,不過是真相大白於天下,我又何必去爭呢?」
點心張了張口,最後淚水蓄滿眼眶。
公子說的有道理,但又有哪裡怪怪的。
——總覺公子此刻的淡然,不像他這個年紀應有的。
「這些銀子是給你傍身用,點心你到底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件衣裳、不是什麼物件,不是我想要帶走就帶走的。」
「你的身份、籍牒都收在王府,你現在是我的小廝不假,但丟開世子身份,你還是王府的奴僕,我一旦不是世子,便做不了這個主。」
顧雲秋看著他,希望點心自己想清楚。
點心不是小時候,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他怔愣片刻也明白了——
顧雲秋所謂的進退自由,其實就是給了他一份底氣:
有這匣銀子傍身,往後是留在王府還是恢復自由身,他都可以自己決定。
「那……」點心吸吸鼻子,「公子你呢?你自己不留點銀子麼?」
顧雲秋聽他這般說,便明白點心是想通了。
他大手一揮,戲謔道:「嘖,爺富有四海,郊區有田莊、豆腐坊,城裡有個大錢莊,我還要什麼銀子?」
點心被他逗得一樂,又哭又笑地,吹了個大大的鼻涕泡。
他打定主意,之後無論去哪,都要跟著顧雲秋。
王府只是給他口飯吃,真正救了他的人,是眼前的小公子。
顧雲秋卻看著他又小聲道:
「不過我還有另一重心思,小和尚久在佛寺,根本沒理會過王府這麼多的人,你要願意留下來幫他幾日也好……」
點心抿抿嘴,心裡不大樂意。
明濟小師傅是很好,可他冷心冷情,看著就不是個好招惹的主兒。
將來若真是他入住寧心堂,底下人肯定比今日顧雲秋在的時候還整肅。
——哪裡還需要人幫?
不過點心也沒開口,他不想在這種時候與顧雲秋爭。
……
一院之隔,觀月堂。
顧雲秋這兒收拾好了東西,做好了告別的打算。
寧王和王妃心裡卻不是滋味,五味雜陳、對視垂淚。
圓空大師還是被請出了山,在聽完前情後沉默良久,最後只是道了一句佛號、一錘定音:
「小徒腳底,確有三顆並排的黑痣。」
然後,圓空大師就兀自閉目,手中捻動珠串繼續念經。
俗世如何處置,他不便插手,只在闔眸瞬間,心中略有遺憾——
明濟,真是他這些年最得意的弟子。
由宗正院、銀甲衛兩廂去查,又得了圓空大師的默許,這件事很快水落石出:
就是當年忙中出錯,兩個孩子被放錯了襁褓。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陰謀。
然而,宗正院的院士還想有一重保障,畢竟他是宗正院院士,對外也要顧全皇室體面。
所以集了寧王的血,分別到客舍和寧興堂滴血驗親。
奇怪的是:
寧心堂那位疑似假世子,很爽快伸出手指讓他扎了;而住在客舍、可能是真世子的僧人,卻是百般推諉、萬般不願,更險些與他身邊的士兵動手。
最後的結果,自然只是佐證了那接生嬤嬤的話。
聽到這般結果,寧王面色蒼白,長嘆一聲、捂住臉讓宗正院去回稟皇帝;而寧王妃仰頭靠在軟榻上,以巾帕掩面、兀自垂淚。
等了好一會兒,王爺才澀聲問道:
「這倆孩子,宜兒想怎麼辦?」
王妃絞了絞手帕,反問他,「王爺覺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