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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王誒了一聲,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王妃先從太師椅上站起來,將手中剩下的栗子糕遞給白嬤嬤,然後又踹寧王一腳,「初冬寒露重,你那腿別跪壞了,我可不想成敏王妃。」
寧王這才嘿嘿一樂從地上躥起來。
「不會不會,我腿好著呢!而且這才跪了一小會兒,」他湊到王妃身邊,「宜兒疼我,我跪不壞。」
王妃嫌他油腔滑調,推他。
寧王樂呵呵的,一點沒被嫌棄的自覺。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花廳落座,今日王妃備的菜多,除了想要讓李從舟帶去給雲秋的,還有不少是寧王喜歡的。
既然提到敏王妃,徐宜忍不住要多議論兩句,「聽說凌以梁的腿是真壞了,敏王妃也病倒、傳了好幾回太醫。」
「誰?凌以梁?」寧王忙著給妻子布菜,反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小子你擔心他做什麼?那是他自己作死。」
自從被軟禁,凌以梁在敏王府中就不安分,不是嚷嚷著說是寧王世子使詭計害他,就是指責皇帝偏心、嘴裡胡說八道喊了許多僭越的話。
腿都已經壞成那樣,他卻每天都掙扎著要下床。聽說自己被軟禁,還爬下來、掙扎著要去宮中陳情。
分派去守著敏王府的羽林衛都覺得敏王世子失心瘋,他卻還不知收斂,隨意責打前來給他看診的御醫。
幾個御醫憋了一肚子火,後來紛紛告假、找藉口推脫,實在沒法推辭,就到敏王府上應付了事——藥隨便塗、骨頭也懶得再查。
這般消極應付了半個月,連王妃都看出來兒子的腿骨是歪的,只好放下身段去太醫院跪著求情,這才請動院判過府重新給接了一回腿。
偏那凌以梁不知母妃艱辛,痛得死去活來時,還責怪是院判醫術不佳,口里污言穢語說個不停,氣得院判夾板都沒上就直接甩手走人。
敏王妃心力交瘁,又不能看著兒子殘疾不管,重新請人重金往城裡去請,可此時凌以梁已經惡名在外,便是開出五兩黃金一回、也沒人敢應。
最後是請管事到京畿請來個村醫,王妃怕最後的大夫也被嚇跑,只能在大夫進門前著人給凌以梁捆住、嘴也堵上。
然而即便是這樣,凌以梁也每天可勁兒折騰,弄得王府下人怨聲載道、一個個拿出錢來贖身買契請辭。
他們可都聽說了——
宣武樓大比陰謀敗露後,敏王世子第一時間將自己摘出去、毫不猶豫犧牲了跟在他身邊多年的小廝。
像他這樣的主子,不值得為之賣命。
這股請辭之風有一人起頭,王府里不到半日就跑了近百人,就連老管事都找了藉口想告老。王妃再三挽留、承諾漲薪一倍,才勉強留他。
這麼一來二去,敏王妃也支撐不住再次病倒。
她一倒,凌以梁那邊更無人照料,這位世子挑三揀四,一開始連藥都不喝,對著進來伺候的人也是非打即罵。
後來見人都跑了,他想喝水、發現叫了半天也喊不到一個人後,心裡才開始發慌,掙扎著下床想到門口看看,結果一下摔倒又給腿弄歪。
凌以梁躺在地上連喊好幾聲,嗓子都叫啞了也不見有人,越沒人他便越生氣,越生氣就越叫罵。
他罵得難聽,聞聲走到門口的雜役更不敢進。
如此循環幾回,凌以梁是又累又痛、又渴又餓,心裡驚懼,最終頭一歪徹底昏過去。
等被人發現時已是第二日上午,他就那麼躺在初冬的地面上睡了一宿,後背的傷勢惡化,那腿村醫也徹底接不上。
「得了,不提他,」寧王重新起了個話頭,「陛下恩裳的那批糧餉已經運到了。那蘇馳真是個奇人——他在河中府燒棧道、吸引匪幫注意,轉頭就指揮士兵直取他們山寨,不僅糧餉沒丟,還俘獲敵人數百眾。」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王妃微微笑,替寧王添了盞羹湯。
「等到渭水邊,幾個水匪都等著搶他這條肥魚,他卻故意將糧餉分裝在百十條小舟上,來來回回在渭水上橫渡了七次,給水匪們繞了個暈頭轉向,配合秦州的官兵、一舉剿滅三個水幫!」
王妃頓了頓:這聽上去,倒真有點厲害了。
「黑水關的將士們其實早就聽說了朝廷有嘉賞,但他們做好了心理準備——糧餉運得來只能剩下三分之一,沒想竟是十成十安全送達。」
寧王搖搖頭笑,「來遞消息的信使拿這當笑話講,說士兵們跟過年似的,從一開始的呆頭鵝變成熱淚盈眶,奔走相告全部出帳來迎。」
「蘇大人躲不過,被他們圍在中間拋空三回,要不是大哥攔著,他們晚上還想做個篝火會、烹羊宰牛感謝呢。」
王妃想像了下那個場景,也忍不住掩口笑了。
蘇馳有本事,朝野都在夸,又有誰還記得他當日是個被滿京嘲笑的賭徒、被龔家趕出來的准女婿。
王妃笑了半晌,心中又有一絲感慨——秋秋那孩子,也確實眼光不差。
錦上添花人人會,唯有雪中送炭才是難。
寧王觀瞧妻子神情,知道她這是又想那寶貝兒子了,他便偷偷在桌下掐了自己——瞧他這張嘴!